月上中天,逍遥居的月亮今夜格外清冷,何仙姑遥望着朦胧的月色回忆着与吕洞宾自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曾几何时,她在众仙中与吕洞宾的关系是最亲近的,人人都道她是他的红颜知己。每逢听到这样的言论,她都不置可否。
她并非不想承认,只是认为神仙理所应当义字当先、绝情弃爱,知己足已,何须妄加红颜二字。
“情长比日月,此义共长天。”这是她与他的誓言。她曾以为她可以一直以这样的身份陪在他身边,无需更多,一切已是刚刚好。
可这种平稳是何时被打破的呢?是洞宾再次对牡丹仙子动情,且深陷情劫无法自拔开始。
那时候的白牡丹不过是秦楼楚馆的名妓,满眼都是金钱,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样的白牡丹究竟是何处吸引了他。
他明明说过绝不会再动情,却还是一点一点的沦陷,甚至连一句不喜欢都说不出口。
自己和他一起照顾小人参精,和他一起穿越时空寻找破解诛仙网的办法,在最危难时选择留在天地之极与他一起面对生死……难道这些于他而言都比不上一个白牡丹吗?
反观牡丹,又为他做过什么呢?她总是那么柔弱,需要人保护,和他在一起,也总是连累他,让他那么痛苦。他为什么就不能回头看看一直默默陪在他身边的战友呢?
自从白牡丹被百鬼所咬魂飞魄散,洞宾伤心欲绝,也离自己越来越远。现在,自己更是很难见到他。难道在他心里,这些同生共死的战友,都比不上一个白牡丹吗?
记得上次见到他,还是在天庭的那次偶遇。那时,他正匆匆走向牡丹仙子的住处。他看见自己略有些惊讶,却并无多少惊喜。自己与他说话,他的神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清冷。
而当自己提到牡丹仙子时,他的眼神瞬间变的温柔了许多,那毫不掩饰的深情,让自己的心情一落千丈。后来自己坦言祝福他与牡丹仙子,他才终于露出了和多年前一样潇洒爽朗的笑容。
原来这么多年,他心中所求,真的只有一个牡丹!
众人都道韩湘子是吕洞宾最好的朋友,可为什么现在连湘子也很少见到他,反倒是西海的那个龙王二皇子经常出现在玉清洞。
记不清是多少年前,洞宾为了复活牡丹,一个人在月灵山住了很多年。自己与众位仙友放心不下,就一起过去寻他。
可刚到半途,就被那位二皇子挡住了去路。他当时的原话是:众位上仙,我知晓你们不放心吕洞宾,想过去亲眼看看。但是恕我实在不能放你们过去,因为你们只会劝他放弃牡丹、放下感情,却从不问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作为他的至交好友,我决不允许有人在这时候打扰他、拖他后腿。所以,只好得罪了。
汉钟离向来脾气暴躁,去见自己徒弟竟然被一个不相干的人阻拦,如何能忍。于是二人一言不合就动了手。
原本以为,上古龙族灭绝以后,现存的龙族早以不足为惧。可是不曾想,这位西海的二皇子竟是位隐藏的高手,不过数招,汉钟离已落了下风。
八仙素来一体,虽少了吕洞宾,却还是要有难同当。可他们七仙一齐上阵,竟也没在敖荣手下讨到便宜,反到被他一一击倒。
那位二皇子向来桀骜不驯,自那次以后,每次看到他们七仙,就再也没给过好脸色。可洞宾却是与他十分亲近,难道只是因为他从不会劝洞宾放弃牡丹吗?可这明明是饮鸩止渴,洞宾如何就不明白呢?
不知不觉,她竟在河边坐了一夜。这些往事越是想的多越是难已平复心绪。她迫不及待想即刻见到吕洞宾。既然他不来,那她就主动去见他,机会都是需要自己争取的,不是吗?
可是,自己该以什么理由去见他呢?
听闻洞宾近日得了纯阳神剑,自己还未见识过,那便以恭贺的名义去见吧。想好了理由,她对着河水简单收拾了仪容,就即刻前往玉清洞。
这一夜,她心心念念的吕洞宾在牡丹房外坐了一夜,回忆着独属于他和牡丹的过往。不知她若知道了这些,心中会作何感想?
……
……
太白金星和吕洞宾的私交算不上太好。无论是当年的东华还是现在的吕洞宾,都是九曲回肠,没人知道他内心深处究竟在想什么。
不过太白金星在天庭时间很长,识人断物的能力可谓数一数二。这吕洞宾虽心思深沉,却绝无半分逆反之心,一片赤诚天地可鉴。
这千万年,从东华到吕洞宾都困在与牡丹仙子的情感纠葛之中。他心里很清楚,只一纸天条绝困不住这位本就不在樊笼中的上仙。那归根究底,也只有牡丹仙子的安危是吕洞宾真正忌惮的。
可玉帝竟以此来算计试探他,这摆明了是在人伤口上撒盐。他吕洞宾再赤诚,那也是为了众生,而不是因为玉帝。若真把他逼急了,只怕首当其冲的就是凌霄殿宝座上那位。
他以前就因为玉帝的多番猜忌和忌惮隐晦的提醒过吕洞宾几次。可那位上仙听了,也只是礼数周全的向自己道了谢,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可见他也没有多在乎玉帝是如何看他。换句话说,他敬重玉帝,也只是谨遵君臣之礼的本分,心中并无半分惶恐之意。
此番,玉帝派自己前来说和,若牡丹仙子无事便罢,若是有事,只怕今日这关就不太好过了。
“劳尊使久等,吕某来迟了。”
因是玉帝派来的特使,所以云起直接把人引入了正殿。太白金星端坐于客座首位上,吕洞宾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
“吕上仙客气,老朽也刚到不久。”
吕洞宾的到来打断了太白金星的思绪。他细看了吕洞宾的神色,发现并无异常,这才稍稍安心。
“尊使逢玉帝之命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吕洞宾揣着明白装糊涂,太白金星也跟着演戏“玉帝听闻吕上仙亲自去了玄冥真水水底将牡丹仙子带回,恐二位仙体有损,特命老朽前来探望,此事若说是要事也未尝不可。”
“多谢玉帝挂心,劳烦尊使转呈,我与牡丹都安然无恙,请陛下放心。”
“是,老朽一定将上仙之意转呈陛下。”
吕洞宾只嘴上言谢,却半句不提谢恩,这分明是心里还有怨气。太白金星忙拿出备好的大礼,希望能让这位上仙心里的气消减几分。
“这是三颗九转金丹和几株上好的灵芝仙草,都是于修行大有助益的,玉帝特命我带来送与上仙,还望上仙切勿推辞。”
这番话说的可谓谦卑至极,不说赏赐,只说赠送,还给了他拒绝的权力,生怕他因心里有气拂了玉帝的面子。
不过吕洞宾近日正为牡丹的修为忧心。虽然这些时日牡丹跟着他修炼,修为已大有进益,可想在天地大劫中保全自己,还有不小的差距。
九转金丹是修行圣品,他原本就有亲自去向太上老君讨要的想法。现在玉帝派人亲自送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九转金丹辅以灵芝仙草再加上他纯阳之力的融合,牡丹的修为不日便可更上一层。吕洞宾喜不自胜,脸上的笑意终于有了真情实感。
“玉帝如此厚赏,吕某怎敢推辞。”
太白金星腹诽道:方才还满腹怨气,此刻又说厚赏,这吕上仙变脸之快可以去唱川剧了。
“不瞒尊使,我家牡丹现下修行正到关键之处,这九转金丹和灵芝仙草恰如久旱甘霖,吕某代牡丹多谢玉帝。”
太白金星“……”
难怪他如此开心,原来是因为牡丹仙子。不过这牡丹仙子何时成了他吕家的,既没有拜堂也没有下聘,甚至没有正式的婚约。
他还不如直接说:无论有没有这些俗礼,牡丹仙子都是他吕洞宾认定的妻子,谁若再敢动她,就别怪他不顾往日情面。
“吕上仙不推辞就好,这东西既然给了上仙,如何用当然由上仙决定。牡丹仙子此番受了委屈,得些补偿也是应该的。”
“尊使说的是,玉帝他老人家大人大量,想来也不会介意我如何用这些东西。”
“只是近日玉清洞内务繁多,吕某实在抽不开身,就不去谢恩了。”
“……”
加上那两个经常不在的徒弟,整个玉清洞一共也就四个人,就算现在牡丹仙子暂住此处,也不过才五个人,能有什么内务。
太白金星可谓如坐针毡,正想着该如何告辞,就看到了几乎是冲进来的何仙姑。
“洞宾……”
她身后还跟着满脸焦急的小仙童云起。
“师父,我没拦住……”
方才何仙姑一进门就问云起吕洞宾在何处,云起本想告诉她“师父在正殿待客,来人是玉帝派来的特使太白金星。”
可一听到“在正殿”三个字,她就迫不及待的跑了进来。云起急的在后面追着跑,可无奈没她脚步快,只好一路追着。
吕洞宾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面上还是十分平静,他先看向云起道“无妨,你下去吧。”
小仙童依言退下,他把目光转向何仙姑“仙姑这么着急来见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有什么事呢?似乎也没什么事。何仙姑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静默了片刻才道“没什么,就是许久未见你了,又听说你去了玄冥真水,有点担心,想看看你好不好。”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仔细一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可究竟哪里不对,吕洞宾也说不出来。
旁边的太白金星倒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了然的笑笑,起身告辞道“既然吕上仙有客人,那老朽就先告辞了。”
何仙姑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忙施礼道“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还礼“何上仙。”
“尊使慢走,云起送客。”
吕洞宾目送太白金星走出正殿大门,才收回目光与何仙姑叙话“我没事,仙姑不必担心。”
“那便好……牡丹姐呢?她还好吗?”
“她很好,只是有些劳累,现下正休息,就不喊她前来与你相见了。”
吕洞宾言语之间处处都是对牡丹的维护,而且这话表明了牡丹此刻就在玉清洞,想必也不是第一次在此处过夜。
思及此,何仙姑心中酸涩难忍,却也不便表露,只好继续试探“牡丹姐没事就好,只是……若玉帝与王母娘娘极力反对,你还会坚持和她在一起吗?”
玉帝王母的反对,他吕洞宾早已不在乎。横亘在他心里的是不知何时会降下的天劫。而此刻,牡丹已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夜,也不知她会作何选择。
一想到这些,吕洞宾就烦闷不已。不过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轻言放弃,遂坚定对何仙姑道“无论是玉帝王母,还是天规天条,于我而言都不足为惧,我定会排除万难,与牡丹相守。”
何仙姑抿唇笑道“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还要多此一问,洞宾一向最重情重义,又怎会放弃牡丹姐。”
“不过说到义,洞宾可还记得你我第一次相见是在何时吗?”
“嗯?”
吕洞宾不明白何仙姑为什么突然提到过去的事,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只听她嫣然一笑道“是黄粱梦,那时,我可是你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