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偏殿内,玉帝坐于御书案前,面上略显愁容。那般磅礴的剑气,纵然是玉帝见多识广,也甚少见到。
他已命人查明,这剑气来自玄冥真水水底,而在水底的是何人,玉帝心知肚明。
早年间,他恩威并施的把伏羲琴赏赐了吕洞宾。原是想着,这伏羲琴乃上古神器,除却伏羲大神本尊再无人可用,所以放在吕洞宾手里也就是把普通的古琴。
时下吕洞宾捣毁魔族山洞,斩杀凶兽,本是大功一件,可他的本意竟是为了寻找牡丹仙子的灵石。
于是多番思量,他深觉这伏羲琴作为赏赐再合适不过。一来可以提醒他作为上仙的职责,二来也可警示他不要再贪恋儿女情长,如此厚重的赏赐应该知足了。
可事情的发展却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吕洞宾依然在凡间和牡丹仙子的转世卿卿我我,即使领悟了他的旨意也丝毫不挂在心上。更令他心惊的,是这吕上仙竟因为白牡丹的魂飞魄散机缘巧合的成了伏羲琴真正的主人。如此一来,这伏羲琴的威力就不可估量了。
当时玉帝因为此事忧心了许久,生怕他因牡丹仙子魂飞魄散想不开,以神器的力量毁天灭地。之后发现他并没有任何异常之举,只是在一心一意寻找复活牡丹仙子的方法,也就渐渐安心了。
可这次,他又意外得了神剑,玉帝不由自主的想到那日在凌霄殿上他冰冷凌厉的眼神和咄咄逼人的语气,这种隐忧再次油然而生,毕竟当时是自己和王母联手欺骗于他。
思及此,玉帝心里担忧更甚,他斟酌片刻,抬眼看向旁边的太白金星
玉帝“太白金星,而今吕洞宾得到神剑,可谓是自洪荒伊始第一位同时拥有两件神器的上仙,此前因牡丹仙子之事,惹的他心中颇为不快,依你之见,他可会……”
太白金星自然知道玉帝所说为何事。牡丹仙子在吕洞宾心中是何分量,这天庭几乎无人不知,玉帝此次所为绝非明智之举。
不过他绝对相信吕洞宾的为人,况且牡丹仙子也并未受到伤害,于是宽慰道
龙套“陛下多虑了,吕上仙向来大仁大义,岂会因一己之私迁怒无辜,更不可能弃苍生于不顾。”
玉帝“爱卿所言极是,只是寡人心里还是不太安宁,不如爱卿代寡人去蓬莱慰问一番,也好探其口风。”
玉帝捋着胡子,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白发白须的老仙官。
太白金星心中暗暗叫苦,算时间,这时吕洞宾和牡丹仙子应该刚到蓬莱,想必正在卿卿我我,自己此时过去不是讨人嫌吗?
可是玉帝的旨意又不能违抗,他可没有吕洞宾那一身修为,表面恭敬,私下全凭自己做主。
龙套“陛下所言极是,只是老臣若空手前去,恐有失礼数,不如……”
玉帝“爱卿此言有理,吕上仙极重修为,就劳烦老卿家去太上老君处讨几颗九转金丹再选几棵有助修行的灵芝仙草上好一并带去吧。”
太白金星恭敬的行礼道
龙套“是,谨遵陛下旨意,老臣告退。”
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哪有那么容易讨要,太白金星转身的瞬间,那本来和蔼慈祥的面容已皱成了苦瓜。
吕洞宾带着牡丹回到蓬莱,直接进了卧房,两个月的分别和差点再次失去牡丹的恐慌,让他迫不及待想与牡丹亲昵。仿佛只有真真切切把牡丹拥在怀里的真实感,才能让他几经得失的心有片刻的安宁。
然而一路回来,牡丹的心绪已平静了不少,并不打算顺从他,毕竟有些事一定要弄清楚的。
于是吕洞宾凑上来的一瞬间就被牡丹一把推开。他一脸懵的看着眼前的佳人,还未想明白她为何拒绝,那好听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
白牡丹“洞宾,先别闹,我还有事问你。”
牡丹这句话,让吕洞宾不由自主的有点心慌。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想起了那句玩笑话“以后如果让我发现你敢骗我,我决不轻饶你。”
牡丹的记忆是他亲手抹去,经此一事,过去的事肯定是瞒不住了。而当初无论原因如何,他都骗了牡丹,这后果他终是逃不掉。
吕洞宾“好,你问。”
他的语气察觉不出情绪,心却仿佛被一根发丝悬着,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白牡丹“娘娘当时让我思过反省,并未说期限,只说何时想清楚了再出来。而且自水神共工陨落后,玄冥真水的天然屏障致使那方天地彻底与三界隔绝,任何仙法都追踪不到,你是怎么找到那里的?”
牡丹本想直接问前世之事,可吕洞宾忽然认真的神情让她有些心疼,于是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出口。
吕洞宾“是王母娘娘亲自派人带我过去的。”
看到牡丹疑惑的眼神,他如实续上了后面的话
吕洞宾“你从普陀山回来那天,我……玉帝召我去凌霄殿,其实并无他事,只是为了配合王母娘娘把你带走。我识破后,言语之间带了些威胁之意,玉帝应该是怕我用极端的方式解决问题,所以与王母娘娘商议,不再干涉我们。”
他说的风轻云淡,牡丹却听出一身冷汗。吕洞宾并非做事不计后果之人,没想到他竟会威胁玉帝。不过再细想想,他既然敢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于是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吕洞宾“牡丹,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那天,你为何……会突然回来?”
吕洞宾再次开口,话到一半,突然有点害怕,万一牡丹再因那天的事生气,那他可真要满头包了。不过他隐隐觉得这其中的隐情和那个阴谋一定有关,所以思忖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白牡丹“你不说这个我都差点忘了,你看这是什么?”
牡丹闻言,瞬间火气就蹭蹭的往上冒,幻化出那封信直接甩给了吕洞宾。
牡丹的情绪变化让吕洞宾一时摸不到头脑,他愣愣的接过信,一头雾水的打开,然后……他的火气比牡丹更大!
怪不得牡丹会那么坚定的认为他和彩蝶仙子有什么,那信上捏造的感情经历简直不能更真实,换作任何一个不知内情的人都会信。他着实想不明白什么人会如此恨他,非要破坏他和牡丹的感情,当真是见不得他有半点好。
不过于他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牡丹生气,于是他着急忙慌的解释道
吕洞宾“牡丹,这是有人胡编乱造的,没有一个字是真的,你千万不能信,我和那个彩蝶仙子就是见过几次,说过几句话,别的什么都没有……”
白牡丹“真的什么都没有吗?你敢说她对你没有半分心思?”
牡丹认真的看着吕洞宾的眼睛,一针见血的说出了他话里的破绽。
吕洞宾“不敢…不是…她确实对我有点……”
白牡丹“只是有点?那么厚的一摞画像,你说只是有点?”
吕洞宾“画像?”
白牡丹“怎么?彩蝶亲手为你作的画,每幅画上都有一首情意绵绵的题词,吕上仙不会推说你不知道吧?”
牡丹眉毛轻挑,那天忽然看见这些画,她完全没办法接受,心痛到窒息。现在终于可以和吕洞宾摊开说此事,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过他。
吕洞宾努力搜寻着和画像有关的记忆,最后终于想到芙蓉仙子找他求救时提到过那些画,不过他自己却从未见过。
他不由得暗暗叫苦,这怎么还越描越黑,天地良心,他可真的什么都没做!面对牡丹犀利的追问,他决定全盘拖出
吕洞宾“芙蓉仙子找我求救那天确实提到过这些画,不过我确实未见过。”
吕洞宾“牡丹,我全都坦白。多年前我在凡间受伤晕倒,恰巧遇到刚好下凡的彩蝶仙子,她照顾了我几日,不过在我醒来之前就走了,我也是追溯记忆才看到这些事。”
吕洞宾“后来再见她,是在我们相遇的那场蟠桃宴上,她奉王母娘娘之命请我回席,我拒绝了。”
吕洞宾“之后,她确实向我表明过心意,一次是在蟠桃园外,还有一次在凌云台,最后一次是在墨云轩门外,但是我每次都是拒绝的,我发誓!”
白牡丹“凌云台?她也来过这里,是你邀请她的?”
玉清洞是吕洞宾的仙府,牡丹还是有些介意这件事的。
吕洞宾“不是!是她自己来的,而且我让云起拦她了,就……没拦住,还有那些画,我真的不知道她是何时画的,我……”
白牡丹“那么多画,肯定不是短短几日或者数月能完成的,彩蝶暗恋你将近两千年,吕上仙果然是风流潇洒,魅力非凡,不知在遇到我之前可还和别的女子说过那些动人的情话?”
牡丹的语气听不出是玩笑还是生气,面上的表情也似笑非笑,让吕洞宾心慌至极。他语无伦次的继续解释
吕洞宾“没有,绝对没有,牡丹,除了你,我没和任何人说过情话,那个…彩蝶仙子的事,如若不是她对我表明心意时说过,我是真的不知道,我……”
白牡丹“好了,不用解释了,我相信你。”
牡丹绝对相信吕洞宾的为人,他说没有就一定没有。而且那段有关东华和牡丹仙子的记忆也正昭示了这一点,所以她并不纠结这个问题。
不过这件事放在心里终究是难受的。她承认自己一点都不大度,而且彩蝶姿容绝色、才华横溢,并不是普通的小仙子,倾慕她的男仙不计其数。所以在这样的事实和那么多证据的支持下,容不得她不相信那封信的真实性。
然而从吕洞宾的解释和态度中,她没有看到任何的心虚,所以她选择相信她爱的男人。可理智相信了,心里却没有办法这么快就完全相信,她必须要知道以前的事。
白牡丹“洞宾,我们的故事应该不是从那场蟠桃宴开始的吧?”
虽是问句,但语气极为坚定。吕洞宾还没来得及开心牡丹说相信自己,就听到了这句话。他明白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吕洞宾“是,如果从吕洞宾开始算,我们是在一千八百多年前的蟠桃宴上相识;如果从东华算起,在你当年重生以后,回天庭的第一天就已遇见。”
白牡丹“这些往事你一直都知道?”
吕洞宾“关于东华的记忆,我当年归位时,拿回了一半,另外一半,是方才在玄冥真水水底东华的半颗心回到我身上时恢复的,吕洞宾的记忆我一直都知道。”
白牡丹“那我的记忆呢?”
吕洞宾“是三百年前你成仙之前我亲手抹去的。”
吕洞宾如实的回答每一个问题,每说一句,心就下沉几分,特别是牡丹在听到最后一句话以后突然的沉默,让他不知所措。
牡丹本想问为什么,可她怕问出口后这答案自己无法承受,同时也会勾起吕洞宾的伤痛。长久的沉默后,她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白牡丹“洞宾,我想拿回以前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