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洲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唯有穿过城郊银杏树林,再穿过针叶林子里上个急缓的山坡,能看见一座黑漆漆的庄子。
庄子四周围着官兵,像是早知道我此次前来,芜洲洲府大人忙迎来贵在地上:“臣周直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赵叙摆手让他起来:“具体情况,同皇后娘娘说说。”
周直挺着好像坏了八个月的肚子勉勉强强起来,应了一声先我们一行人推开了已经只烧剩一半的大门。
门上的碳灰弥漫,赵叙用衣袖捂住我的口鼻。我拍拍他的手,以前在南宁,这种都是小场面了。
这进门的各个院落依稀能看出些练武场的影子,第一座大殿,屋顶已经烧出好大一个窟窿!
“娘娘,这洞便是齐门主渡天劫之时被雷劈出来的。”周直解说道:“当时整个芜洲乌云遮日,听闻在一旁伺候的弟子都被波及劈没了一半手臂…”
“霸刀门,满门无一幸免?”
“霸刀门全部弟子无一幸免,只有国公爷下落不明!”周直引着我们穿过已经被烧塌的藏书阁,绕到被大敞四开的地下室,穿过甬道,到达一处开阔平地,地上大大小小黑炭一般的尸体已经登记造册。
里面有年纪最大的是七十多岁的守夜大爷,年纪最小的还不到半月的齐家子侄!这其中没有我父亲,却也让我悲伤不已,如鲠在喉。
最后面八个尸体身旁都放着一块玉牌,那玉牌我在宫里见过。是赵叙暗卫身上象征着身份的玉牌。我看向赵叙,他看着面目全非的八人忽然捂住嘴冲了出去。
姜卫轻蔑的嗤了一嗓子:“小姐…”
“我出去看看,你在这再找找看还有没有能用的线索!”
我追出去时,赵叙趴在一边吐的正欢,七八个暗卫跪在他身边,眼里满是关切。
就知道他不可能一个人来。
他吐完红着眼睛看向我,那是一种用我这种脑子不能理解的眼神。
赵叙轻轻拍了拍身旁暗卫的肩膀将我拉倒他身前:“他就是封你真气的那位你也见过,他叫浮涂,这位是暗卫里个子最高的叫南生,这位叫丰泽,这位是洺岸,这是高升…”他拉着我一个一个介绍了暗卫的名字末了低着头自嘲般的笑了笑:“他们都有自己的名字的,可身为暗卫朝不保夕,自今连个娘子都没有…阿蛮…那些躺在那里的暗卫我已经分不清他们谁是谁了…”
这种事我经历了很多,赵叙我经历了很多!
后来即便心里难过也是能挺的过去的
“皇上,我等贱民都是流民孤儿,有幸被选中成为暗卫。成为国军利刃就是我们的使命,是我们活着的价值!请皇上保重龙体,切莫难过!”浮涂劝慰完领着其余暗卫散开隐蔽,他们本就是暗卫,是赵叙最锋利的匕首!
“阿蛮…他们说是为国而死也就罢了,偏是为了我沉迷女色而死的。为了我想做的事,而不是对国家有利的事!阿蛮,我不是个好皇帝!也不是个好丈夫。”
他戚戚然一笑,冲我行了个大礼:“阿蛮,路途尚远,此去我就不与你同行了,水路船只,沿路官员我已经替你打点明白。此一去,查明真相也好,便是…”
赵叙停了停,眼里布满了血丝,突然猛地一咳咳出一口血来。我含着眼泪要去扶他被他轻飘飘的推开:“阿蛮,此去若是你我就此阴阳两隔,我便在此求求你黄泉路上等等赵叙,愿来生赵叙不再生于帝王家!只同阿蛮做一对恩爱夫妻!”
“此去愿姑娘一帆风顺!此生与姑娘不复再见!”
我纵是怨他!怪他!可我从未想过离开他。此次他能来,我打心里欢喜,可如今说了这么一番话,我实在难过,心脏疼的厉害。他不许我靠近,自己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摇摇晃晃的离开了霸刀门遗址。
“小姐,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皇上呢?”姜卫问我。
我坐在藏书阁的废墟上眼神空洞,他走了。我张了张嘴还是没说,眼泪糊了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