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是忠实于我的,
忠实甚于我最好的友人。\\
它生存在燃着的烟卷上,
它生存在绘着百合花的笔杆上,
它生存在破旧的粉盒上,
它生存在颓垣的木莓上,
它生存在喝了一半的酒瓶上,
在撕碎的往日的诗稿上,在压干的花片上,
在凄暗的灯上,在平静的水上,
在一切有灵魂没有灵魂的东西上,
它在到处生存着,像我在这世界一样。\\
它是胆小的,它怕着人们的喧嚣,
但在寂廖时,它便对我来作密切的拜访。
它的声音是低微的,
但它的话却很长,很长,
很长,很琐碎,而且永远不肯休;
它的话是古旧的,老讲着同样的故事,
它的音调是和谐的,老唱着同样的曲子,
有时它还模仿着爱娇的少女的声音,
它的声音是没有气力的,
而且还挟着眼泪,夹着太息。\\
它的拜访是没有一定的,
在任何时间,在任何地点,
时常当我已上床,朦胧地想睡了;
或是选一个大清早,
人们会说它没有礼貌,
但是我们是老朋友。\\
它是琐琐地永远不肯休止的,
除非我凄凄地哭了,
或者沉沉地睡了,
但是我永远不讨厌它,
因为它是忠实于我的。[1]
戴望舒《我的记忆》
——————
你的儿女,其实不是你的儿女。
他们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孩子。
他们借助你来到这世界,却非因你而来,
他们在你身旁,却并不属于你。
你可以给予他们的是你的爱,却不是你的想法,
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
你可以庇护的是他们的身体,却不是他们的灵魂,
因为他们的灵魂属于明天,属于你做梦也无法到达的明天,
你可以拼尽全力,变得像他们一样,
却不要让他们变得和你一样,
因为生命不会后退,也不在过去停留。
你是弓,儿女是从你那里射出的箭。
弓箭手望着未来之路上的箭靶,
他用尽力气将你拉开,使他的箭射得又快又远。
怀着快乐的心情,在弓箭手的手中弯曲吧,
因为他爱一路飞翔的箭,也爱无比稳定的弓。
纪伯伦《孩子》
————
当爱召唤你时,跟随他,
尽管他的道路艰难险阻。
而当他的.翅膀环保你时,依从他吧, 尽管羽翼中藏着的利刃可能会伤害你。
当他同你讲话时信任他, 尽管他的言语会粉碎你的梦幻,就像北风吹荒了花园。
因为爱虽然能为你加冕,却也能将你钉在十字架上;他虽然能让你生长,却也能将你刈剪。
他虽然能攀升到你的高处,抚弄你颤抖在阳光中的叶片, 却也能沉降到你的根部,撼动你附着在泥土中的根须。
他将你像谷穗一样捆扎起来。
他舂打你使你胸怀坦荡。
他筛分你使你摆脱无用的外壳。
他碾磨你使你臻于清白。
她揉捏你使你顺服。
然后他用他神圣的火焰来处置你,使你成为神圣宴上的圣餐。 所有这些都将是爱对你的所为,以使你知晓你内心的秘密,而那认知会让你化作生命内在的一部分。
但是倘若你在惧怕中只愿寻求爱的宁和与爱的欢愉, 那么你最好遮掩起你的光溜溜逃离爱的谷场, 在没有季候的世界里,你能笑,却不能开怀,你能哭,却不能倾情。 爱所给的仅是他自己,他所带走的也仅是他自己。
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 因为对爱而言,爱已足够。 当你去爱时,你不要说“神在我心里”,而要说“我在神的心里”。
也不要认为你能指引爱的行程,因为爱,倘若他发现你够资格,他会引导你的路途。 爱没有其他所求,只愿成全自己。
但倘若你去爱,就必定有渴望,让这些渴望是: 融化为奔流的小溪,在暗夜里唱诵欢快的曲调。
体味出过分温柔中的苦痛。 让你对爱的理解伤害到自己, 并心甘情愿地流血。
黎明时怀着飞扬的心醒来,致谢爱的又一天, 正午时沉醉于爱的狂喜中休憩, 黄昏时带着感恩归家, 然后在内心为所爱的祈祷中入眠,让赞美的歌谣停留在唇间。
纪伯伦《论爱》
————
鹤溪甜甜我真的就再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