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

夏诺不是那种情绪会外放的类型，童扬一直都知道这一点，自从注意到他之后，就从没见过夏诺急眼。

而童扬，是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人能给他发泄情绪的机会，不管是正面的情绪还是负面的情绪，好像就不曾有人关注，就算发出来，也只有自己一个对象。

两只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在衣摆上抓了抓，最后垂下，贴在裤边上。

夏诺把书包随手丢在沙发上走到餐桌那边到了一杯水端着朝童扬走过来。

紧盯着他手上的杯子，脑内浮现出他会一扬手把水全部泼在自己脸上的画面。

"喝点水？"只是递了过来。

童扬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好像是挺干的，他接过杯子，嗫嚅着嘴唇说了句，“谢谢。”

拉着他坐在了沙发上，然后叹了口气。

童扬不敢转头去看夏诺，他好像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坐了好一会儿，没有谁率先打破这个局面，童扬能听到墙上挂着的钟表一直发出哒哒哒的声音，窗户外面的光线渐渐弱下去，屋里没开灯，面前的场景也逐渐进入了黑暗，一动不动坐着，恨不得连呼吸声也一块儿隐掉。

感觉到旁边的人往后挪了挪身体靠在了沙发里，童扬没有转头去看，自己就被拉进了怀抱里。

夏诺的勾着他的脖子，嘴唇贴在了他的额角，突然整个人都松了口气，身体卸了力，就这样靠在他的怀里，尽管后背硌在夏诺的胯骨上有点儿疼，他也不想挪动半分。

"困了么？"夏诺抱了他很久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慢慢沉了起来。

"嗯……有点儿。"童扬的眼皮都已经耷拉了下来，听到夏诺的声音又惊醒。

"去床上睡吧。"夏诺松开他扶着他的后背让他坐起来。

"你呢？"童扬扭了扭僵硬的脖子。

"我还得写会儿作业，你先去睡吧。"

童扬从沙发上起来，转头看了会儿夏诺，夏诺也这么盯着他，房间里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童扬看不太清夏诺的脸，摸不透夏诺此时是什么表情，听声音倒是很正常，自我安慰的点点头，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自顾自的说了声，“好。”

夏诺在门口帮他关了灯，“你睡吧，我去外面写。”

"那……你别太晚了。"童扬躺进被窝里，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

"好，你快睡吧。"夏诺关上灯，在一片黑暗中轻声说，"晚安。"

童扬听到房间门咔嗒一声合上，把被子拉过头顶，有句话本来应该开口说出来的，到最后却还是没有说出来，童扬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他知道夏诺肯定还在等，潜意识里又觉得，夏诺既然都留他了，那是没事了吧？

大概吧。

不知道夏诺是什么时候睡的，童扬听到自己的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童扬坐起来看了半天才确定夏诺是睡过的。

刚进了卫生间就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叼着牙刷开了卫生间门探了个脑袋看。

"买了早餐，快洗漱完来吃吧。"夏诺提着两袋东西走过来把童扬的头发稍微整理了下就去客厅了。

童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憋住了那份小情绪，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坐在餐桌前童扬偷瞄了一眼夏诺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和无数个早晨一样，低头帮童扬把买好的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推到他面前。

心里隐隐觉得不是那么心安理得，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没有开口说什么。

童扬也不真的像看上去那样没心没肺，对什么都是满不在乎。

一个人的时候，在脑海里过上一遍又一遍，指甲不断地扣着手指，好像是要把什么从根上给抠出来剔除掉似的。

夏诺没提过，童扬一直揪着的那根弦也就慢慢放松了下来。头两天还有点儿小心翼翼的，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绷得紧。哪怕联想个八层，才能让人想起那天的事的话题，也保持着警惕避免说出来。

香港考试的成绩没多久就出来了，童扬没怎么把这个考试放在心上，仅仅是跟着老师上课，也没专门复习。

成绩倒是出乎意料的还挺不错的。

班主任还专门叫了童扬去聊，说他这个成绩申请美国的大学也能申到排名靠前的。

选择澳大利亚是他初中的决定，那会儿就看了很多相关的材料，然后开始朝着目标努力，包括小心翼翼去问他妈自己能不能去留学之类的，心理建设做了很久，现在可以说是临门一脚的状态了。

"你累了么？"夏诺停在童扬家楼下拉了一把他的胳膊。

"啊？还行吧。"童扬有点儿懵。

"看你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出成绩了？"

童扬心里一颤，香港的话题他最近一直避免提起，"额……是……"

"考咋样？"夏诺点了根烟。

"还行吧。"童扬轻描淡写，凑到夏诺身边也要抽一口。

夏诺两根手指夹着烟送到童扬嘴边让他吸了一口，"看来挺好的啊！"

童扬弯了眉笑笑，"你们假期放多久？"

"两礼拜，我得回家住几天。"夏诺又吸一口把烟送到童扬嘴边，俩人一人一口分一支烟。

"那我去找你？"

"你英语是不是这假期还得去考？"

童扬垂眸去吸烟没对上夏诺的视线，"是得去。"

"你报了么？"

"还没报。"心想着这次不能再忘了跟他报备了。

"要不你报下礼拜的？考完回来我去接你。"夏诺把烟头在花园台子上戳灭，抬手捏了捏童扬的手臂。

点了点头，顺势扯过他的胳膊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

心想着他这是怕自己又不跟他说么？总不至于一个坑里摔两次吧！？

夏诺搂了搂他的腰，在他额角轻轻吻了下，"早点回去吧，我也得复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