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

连续几天这句话都萦绕在脑子里无法消弭，童扬不敢给出任何信息，生怕哪怕是只言片语，都能让夏诺抓到什么线索。

好在夏诺之后也并没有再提起，大概是年节将至，总得老老实实在家装模作样几天。

往年的春节，童扬应该是要回他爸那边，跟着爷爷奶奶过的，今年他们一大家子要回老家，童扬找借口拒绝了，只不过他妈这边的饭局自然就推不掉了。

他妈再婚这个情况，童扬早就知道了，心里也是有那么些准备的，只不过真的见到本人，还是惊讶多一些。

包厢里的男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即使穿的相当的老成稳重，还是能从眉眼间看得出那种未经世事的气质。

身边儿童椅上坐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粉雕玉琢般的十分可爱。

这样年轻的爸爸带着，画面显得分外和谐美好。

只不过这在童扬看来，并不是多么让人心怡的。

"童扬，来，先坐……"他妈进了门先是安抚了一下女儿，才略显尴尬地笑笑，招呼童扬进去。

童扬知道此刻自己再怎么伪装，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掩饰脸上的难堪。

他低着头走进包厢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离他们一家子保持着最远的距离。

"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你梅叔叔。"童扬他妈带着有些讨好的笑，让童扬觉得自己更加的……明明自己不能有，也没资格有任何表达不满的权利。

童扬抿着嘴面无表情点点头，没有开口。

他妈继续介绍，"这个是你妹妹，韵寒，今年六岁了。"

视线转到她身上，梅韵寒自顾自摆弄着一个兔子玩偶，时不时发出几声稚嫩的笑声，丝毫察觉不到屋子里尴尬的氛围。

童扬定定地看着她，说不出的情绪不断地翻涌着，这些年来自己一个人过的也不能说是不好，明明觉得这样的自由真的是求之不得，却还是在这一刻有那么些委屈在心头弥漫开来。

"童扬，你好啊！我叫梅正川，实在不好意思啊，到今天才和你正式见面……"

后面絮絮叨叨些什么童扬并没有听进去，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梅韵寒身上。

小小的孩子，白玉似的，脸颊嘟嘟的，嘴巴一张一合地像童扬小时候在别人家鱼缸里看到的锦鲤。

童扬记得那是他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鱼，一直蹲在鱼缸边上看着那几条红色的鱼在缸里的叶子间来回穿梭着，看了不知道多久，站起来的时候腿都麻了……

"童扬？"他妈的声音打断了童扬的回忆，他抬起头，依旧面无表情看着他妈。"你怎么了？"

"没事……"童扬习惯性低下头，看着自己桌子下面的脚尖，视线拉远，对面的两人在桌子下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让童扬不禁意间轻笑出声。

"在想什么呢？"他妈疑惑地看着童扬，翻菜单的动作停了下来。

"没什么，有点饿了。"童扬坐直身子，面带着僵硬的微笑说到。

一顿饭吃的非常平和，平和的让童扬感受不到这居然是一场所谓的家宴。

童扬一直在埋头吃东西，偶尔回答两个问题，他妈和梅正川轮流给梅韵寒喂饭、讲故事……童扬目不斜视，极力把注意全部放在自己这一小块区域，把之外的隔绝掉。

食物进了胃脑袋就变得空白起来，真真实实的一个局外人的身份。

童扬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机械地吃东西，点头，每一个零部件转动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童扬，你今年也挺关键了，要不你来家里一起住吧？这样你妈妈也方便照顾你一点。"梅正川笑起来像是个和煦的大男孩。

童扬看着他的笑容，没来由的觉得一阵恶寒。

"没关系，我有时候回家很晚，会吵到你们。"

"那也行吧，你照顾好自己，韵寒太小，哭闹起来，也怕影响你学习。"他妈开口，俩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正话反话都让他们说了，童扬还能怎样？

点点头没有说话，擦擦嘴，坐在最远的位置，冷眼旁观他们一家三口，千哄万哄给梅韵寒穿好衣服，带好帽子、口罩、围巾，然后抱着下了楼。

知道晚上他们还有家宴，童扬自然不可能真的毫无顾忌地加入他们，【体贴】地在路边目送他们开着车离开，转过身迈开步子，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风吹过脸颊，像是刀子刮在脸上，吹进衣领里，冻的童扬直打哆嗦。

他拉一拉衣领，摸摸自己光秃秃的脖子，苦涩地笑笑，低着头迎着寒风继续往前走去，走了不知道多久，觉得腿都冻得快要迈不动了，一头钻进路边的小超市，牙齿碰的哒哒响。

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童扬僵硬的手指划拉了好几次才接通。

"在哪儿呢？"葛毅情绪不怎么高，说话声音闷闷的。

“外面。”童扬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难听的厉害。

"陪我喝酒，失恋了。"

童扬反应了一会儿，"行吧，地址发我。"

葛毅难得的没再多话，应了一声就挂了，童扬看着屏幕出神了会儿，超市的老板叼着烟冲他不耐烦问道，“要买啥？”

“拿包烟吧。”

“23，还要别的吗？花要不要？”

柜台边上一个铁通里插着玫瑰花，粉色波点的塑料包装单支包着，童扬后知后觉想起，明天就是情人节了啊……

“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