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艾米莉朝着克洛伊和伊索瞥了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真是不可思议。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竟然还能萌生爱情的嫩芽，她到底上了年纪，再也体会不到那样青涩美好的感情。如今，她活着只剩下一个目的，那就是弥补昔日犯下的错误。

“艾玛，走了。别打扰薇拉小姐和卡尔先生了，走吧。”说完不顾艾玛的不情不愿，直接拽着她的胳膊离开了。

一下子清静了不少，伊索和克洛伊互相看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解脱。这是他们第一次那么默契，原是两人都不擅长社交。

“原来克洛伊小姐也是一样啊。”伊索似有所叹，他原以为克洛伊很擅长社交呢。

“追逐那个人的步伐太久，以至于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样子。”克洛伊自嘲道，但没有一分一毫的悲伤。

“我有话想和您说，请您不要害怕。”克洛伊鼓起勇气，定定地望着伊索灰色的眸子，一字一字地说出来。

“我想和您试一试，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后，克洛伊整个人犹如脱了一层力，她异常的疲惫。

伊索头一次睁大了双眼，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克洛伊的话犹如炸弹在他耳边炸开，带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大，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克洛伊设想了千百种伊索可能产生的反应，唯独没有料想到他会是惊讶，难道他觉得自己在开一个不切实际的玩笑吗？这样的表情着实刺伤了克洛伊，她暗暗攥紧拳头，将怒气暗暗压下。

“您听好了，我想要和您尝试在一起。不是开玩笑，而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和您在一起。”克洛伊颇有些咬牙切齿，一边又暗自期待。

原来极致的欢喜是这样寂静无声的，伊索感受不到心口的跳动，却觉得它的存在让他无比踏实。只要它一直跳动着，那么他不会停止爱她，而他一直是这样有意义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亦如夏日的凉风，冬日的暖阳，时时刻刻给人温柔的抚慰。

从爱她的那一刻起，他的存在被赋予了另一层特殊的含义。

“好啊。”伊索笑着说道，这是克洛伊第二次看见他笑，远远比第一次惊艳。

怒气烟消云散，克洛伊也笑了出来，不再是平日里礼貌疏离的假笑。那双美目似含了一汪秋水般潋滟动人，再配上那样明媚生动的笑容，可谓是顾盼生辉。仿佛那日，她的笑容让他的疲惫一扫而空，从此他的生命开始有了色彩。

这条道上没有什么行人，两个人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望对方一眼，继而别开了脸。不只是谁先开始的，两人挨得极近，手却无处安放。克洛伊试探着触碰伊索的手，伊索起先还有些抵触，后来就完全随着克洛伊去了。

两个人十指交握，彼此的温暖分毫不差地传达给对方。从前也不是没有牵过对方的手，只是那时无名无份，不似现在握得坚定有力。

到了要分别的时刻，克洛伊紧紧握住伊索的手，而伊索则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许多熟悉的面孔从旁边走过，有些和克洛伊关系还不错的女士还打趣了两人几句。

“你们很幸福，眼神骗不了人。”刚来庄园不久的心理学家艾达突然对两人说了这么一句。

克洛伊不解地看着她，艾达无奈苦笑。

“我一直想不明白埃米尔对我是爱还是依赖，他的记忆是缺失的，可是除了我他再也不肯靠近任何人。他看向我的眼神总是雾蒙蒙的，不像你们望着对方的眼神那样温柔而坚定。”艾达至今不知带埃米尔来庄园是对还是错，他仍旧陷入记忆缺失的困境。

她到底该怎样才能让他重新找到他自己？

“是爱，埃米尔先生对艾达小姐的确是有爱意的。”盲女海伦娜敲着盲杖向他们走来。

“海伦娜小姐，您为何如此肯定？”艾达看着海伦娜的眼睛，意识到了什么后又收回目光。

“爱是用心去感受的，而不是通过眼睛去看的。沙利文老师曾对我这么说，我本身是一个盲人，其他的感官较正常人敏锐。”海伦娜笑着解释道。

“埃米尔先生独独信赖您，这就是他表达爱意的方式。”海伦娜认真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谢谢您的解答。解决了一直以来困扰我的问题。”艾达的眉眼舒展开来，即刻去找埃米尔了。

“薇拉小姐，伊索先生，祝你们幸福。”海伦娜说道。

“原来海伦娜看得这样透彻，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克洛伊感叹道，这些人还有什么惊喜是她不知道的呢？

伊索仍在思索着海伦娜刚刚的话，爱是用心去感受的吗？这与养父从前告诉他的截然相反，养父说爱一个人就让她用眼睛看到你的行动。盲女小姐的话他有些认同，并坚定了把爱落实到每一个细节。

初次坠入爱河的人总觉得时间怎样也不够，分明已经待在一起整整一个白天，却觉得时间飞逝地那样快。

这段感情带给克洛伊许多从未有过的体验，这些陌生的情愫让她既欢喜又胆怯。欢喜的是丰富了她的情感体验，胆怯的是她无法正确地处理这些情绪。

掌心黏湿黏湿的，似是汗水。伊索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她的脸憋得通红通红，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伊索把另外一只手放在克洛伊与他交握的手上，轻声说道：“我在。”

克洛伊的不安与躁动渐渐平复下来，她认真看着对方的眼睛，她的模样清晰地映在对方灰色的瞳里。似是有一瓢温水缓缓从上浇下，顺着她的心房她的血管流淌过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暖意融融。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看姐姐吗？”克洛伊紧紧揪着裙角，满是期盼地望着他，克洛伊迫不及待地想让姐姐看到她的幸福。

伊索点了点头。

松了一口气后，克洛伊转身离去。伊索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处，一如从前。那时他只能远远望着她，不知是不是上帝垂怜，如今他光明正大地站在了她的身边。

终于可以和那段晦涩的时光告别了，伊索苦笑，入殓她的想法在了解她的过往后彻底消失了。

无人知晓那些爱而不得的时光有多么痛苦，得偿所愿又是多么极致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