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漓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是懵的。这半个月她能坚持下来就是因为她相信回到京城就会没事了,可如今国公府跟欧阳家都对外公布她已经死了,那她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就算挨过了今天,挨过了这场灾难,以后怎么办?在世人眼里她已经是个死人了。天下之大,哪里又有她的容身之地。
等走远了,穿着棕色衣服的男子这才开口问道:“大哥,你干嘛跟她说这些?难道你还真相信她是那个欧阳家的大少奶奶吗?”其实是他自己有点相信了,虽然这女人身上的味道很难闻,但这女人的行为举止不像是乡野的妇人。
圆脸的男人回头望向那坐在地上已经呆傻的女人,摇头说道:“相不相信又有什么关系呢。”已经这样了,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棕色衣服的男人听到这话,就明白这女人果然是秦国公府的姑娘了。他瞬间就起了八卦的心:“说起来这欧阳家的大少奶奶为什么会被送到庄子上去呢?”若是在京城也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了。
圆脸的男子说道:“欧阳家大奶奶是因为谋害子嗣才被送到庄子上去的,这已经是一年半前就发生的事儿了。”这事儿当初被传的沸沸扬扬的,京城的很多人都听说过。
棕色衣服的男子听完这话,脸上的同情瞬间就没了,只留下满满的厌恶。孩子那么无辜,只是一条可怜的小生命,也亏得这女人下得了手:“这样的毒妇,真是死有余辜。”
圆脸男人摇头说道:“大户人家里面发生的事儿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里面的水深着呢!”他见棕色衣服的男人还想继续发问,当下连忙说道:“抓紧赶路吧,这种事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啥好处。”当成谈资说两句也就够了,再往里深究也没有任何意义。
棕色衣服的男人见状也就不好再追问什么了。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雨丝飘落在清漓的脸上,冰冰凉凉,寒到了心底。
清漓爬了起来,蹒跚地走回了茅草棚。可惜茅草棚能挡风,却遮不了雨,雨水从缝隙里钻了进来。
清漓将自己蜷缩在角落里没有动弹,呆愣愣地看着棚顶凝聚成的水珠一滴一滴地落在身上。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沦落到如此的这般地步。她虽然自幼丧母,不得祖母跟父亲的喜爱,后母也不是个善茬,但有大伯母护着,她在秦家的日子过得也还算舒心。等她及笄到了要嫁人的年龄,大伯母又给她帮她挑了她娘家的侄子。
大伯母娘家侄子她也见过,样貌才情不出众,但她很满意,因为对方是个温和宽厚的人。而且未来的婆婆对她也很和善。林家与国公府也算是门当户对,这门亲事也不差,祖母跟父亲也都没有反对,就在两家要定亲的关口,欧阳瑜竟然上门要求娶她。
欧阳瑜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大才子,长得英俊潇洒,据说性情也很温和,是京城待字闺中的姑娘们最想嫁的人之一。可惜,这里面的人并不包括她。她虽然不聪明,但她知道她跟欧阳瑜是天差地别,一点都不般配,欧阳瑜上门求亲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明知道对方心怀不轨,她又怎会愿意嫁。
父亲知道她不愿嫁,扔给她一条白绫说道:“要不嫁,要不死,两条路你选一条。”
她不想死,所以她嫁了。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而且很快也得到了证实,洞房花烛夜欧阳瑜没有进新房。新婚之夜新郎不愿圆房这是何等的耻辱,他成了欧阳家的笑柄。
婆母的冷眼,小姑的刁难,妯娌的讥讽,下人的轻视,让她在欧阳家举步维艰。六年,她被欧阳家整整折磨了六年,而不管她遭受多少白眼和讥笑,受了多少苦楚,欧阳瑜从来都没有为她说过一句话,好似她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个隐形人,一个外人。
有一次,她终于忍耐不住冲到书房质问欧阳瑜为什么要娶她?为什么要毁了她一辈子?若不是欧阳瑜,她嫁到林家,定然过着相夫教子的平稳生活。可欧阳瑜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解释,便让书童将她赶出了书房。
说起来真是好笑,成亲六年她还是清白之身,可欧阳瑜身边伺候的丫鬟却有了身孕。更可笑的是那个丫鬟的孩子掉了欧阳家的人竟然诬陷是她下的毒手。
她没叫冤,也不为自己辩解,她只求下堂。哪怕去庵堂,哪怕青灯古佛相伴一生也比呆在欧阳家强。可欧阳瑜不愿意写休书,而是将她送到了乡下的庄子上去。
在乡下的一年多,是她到欧阳家过得最为平静的日子。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没料到大白天庄子上来了强盗。九死一生,历经千辛万苦才逃回了京城,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样的一个结果。
身体越来越冰凉,眼皮一次重似一次,呼吸也越来越艰难,清漓知道她恐怕是抗不过今晚了。
秦清漓喃喃道:“欧阳瑜,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上门求娶她?为什么娶了她却要将她当成隐形人?为什么宁愿将她放到庄子上去也不愿意写休书。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如今要死了,到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没有答案。连死都要做个糊涂鬼。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有人大声地叫道:“这里又死了一个,将她搬出去跟之前死的那几个人放在一起烧了吧。”难民营的人死了就会马上烧掉,要不然尸体腐化会产生瘟疫。
清漓听到这话,低低地说道:“我不要火烧。”她不怕死,但她不要被火烧,不要尸骨无存。
搬尸体的人感觉到清漓动了一下,咦了一声,然后说道:“头儿,这个女人还没有死透。”所谓没有死透就是还有一口气。
那个当头儿的人看了一眼清漓,说道:“烧了。”尸体都是一天处理一次,这次不处理就得等到明天,谁知道这期间会不会出什么乱子,难民营几千号人,可马虎大意不得。
痛,好痛,刺骨的痛终于让清漓睁开了双眼。清漓看到面前的一片火光,双眼迸射出滔天的恨意:“欧阳瑜,若有下辈子我定要你也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