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五月
“你好。”我打开门看到一位妆容精致的女人进来,她笑着跟我打招呼,所以我想她没有敲错门。
“不好意思,你是哪一位?”
“你可以叫我孙阿姨,”她坐在沙发上对我笑。“今天罗医生有一场很重要的手术所以来不了了。”
我一直看着我的手指,她接着说:
“我是他的妻子。”
“我知道,他提过你,他说,你是一位很出色的……”
……
……
“你父母告诉我们,你跟他们说,你是,那个,对吗?”她强迫我看她的眼睛,“真的是吗,小野,我可以这样叫你吧,我认为这是学习压力下的一种的幻想,你应该知道,同性恋在中国,是不会允许结婚的,只能是一时玩乐,这场玩乐会对你,对你的家庭带来伤害。”
我拒绝回答她的问题,他难道企图用一番话,改变一个人的性取向吗?
“你还小,你的妈妈听你那样说,她哭得很伤心啊。”
……罗医生骗了妈妈,他的妻子并不是一个好的心理医师,她让我难受,她甚至像居委会的妇女主任。
我不能理解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看我一直不说话,可能也觉得自己失礼了,她略带歉意:
“抱歉,小野,我是不是……”
“我没有问题。”我希望她走,我也让她看着我的眼睛,那里一定不会有欢迎。
她站起了身。
“小野,不是我……”
我应该再坏一点,于是我提起花瓶砸碎它,够吗?
撕掉窗帘,够吗?
掀翻茶几,够吗?够吗?
不够,不够,我意识到不够,我不应该抱有幻想,他们要什么呢?
我也没说要干什么呀,所以他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你别这样,我走,现在就走。”
肯走了吗?为什么要逼我呢?
我坐在地板上,强迫自己微笑,强迫自己不去看破坏瓷器周围那些沾满水的蔷薇花,强迫自己放下手中的破瓷片,强迫自己开口:
“阿姨,你可以告诉妈妈,我只是太累了,逗她玩。”
“小野……”
我拔掉了助听器,安静很多呢。
“阿姨再见。”
我的声音很小,我想他没听见,我想谁也听不见。
后来我开始吃药,孙阿姨认为我确实有问题,让妈妈带我去看了专业的医生,那就有吧,我觉得自己没有,但谁在乎呢?我越来越沉默,妈妈不会再哭了,她的女儿是正常的,至少她会这样想。
“林野……林野……”
我常听见寻月在窗外叫我,可我看不见他,我想我在等他,七年而已。
但是我真的是喜欢寻月吗?我真的是同性恋吗?我不懂,我开始不明白……我们之间七年未联系,中间那么大段空间,虽然我一直在想她,那我是不是只是喜欢幻想中的她,我怕真的是这样,所以不敢回应寻月的喜欢,尽管我听到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乔老师都惊动了,他让我回家休息。
我不要,寻月拽着我,她一定不希望我走。
我好像看见白杨树的影子,看见寻月头上飞舞的蓝色发带,看见他认真含笑的脸,看见他伸出手抱住我,要么去迎接会很痛苦的幸福,要么陷于最彻底的孤独。我无法控制的想起这句话。
六月二十九号,今天,寻月和我一起回家,最近我们一直这样,她的父母很通情达理。
她对我眨眼睛,我想除了寻月,我什么都不应该去想,只要寻月,只要是她就好。
……
“林野……林野……”
“林野……林野……”
寻月十岁的样子越来越清晰,她越发拼命的叫我,我想回答,我想回答,好像还差一点,差一点,我就可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