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法院宣判出结果的时候,黎离的脸上并没有很大的震惊,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幽深的目光扫过了观众席,看见了最后一排的温行止,嘴角扯出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当她整理好所有的资料出去的时候,看见温行止倚靠在看起来有一些招摇的大越野车前,神色很平淡,显然是一直在等着她。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站立在法院外面的广场上,也不说话,就这么意味深长的互相对视,在心里只交流着彼此最心知肚明的心事。
在经过了很久的沉默以后,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看向对方的目光也越来越深沉。
最后,实在受不了了,黎离叹了一口气,大步上前,走到了温行止的面前,开口:“我相信肯定不会影响到华庭竞争那块地的。”
“如果仅仅只需要一件这么小的案子刘能把华庭这么大的公司给击垮了,那么我肯定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在自己的眼底沉沉的看了她一眼,温行止才淡淡的出声,“你明明知道这个案子必败无疑,还是要去接这个案子,是要打败你一次都没输的记录吗。”
黎离的眼底透露着疲惫,微微的敛着眼,听见她说这种话说的云淡风轻的,忽然就控制不住的笑了出来:“我哪里敢啊,我现在的处境就够复杂了,明明知道这场官司打了还会输,我还接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说完以后她煞有其事的叹了一口气,“身为华庭特聘的法律顾问,我差点害了自己的老板拿不到资质证明,这个时候再因为一点事给自己制造污点,我也别干了,律师事务所直接关门大吉得了,你觉得我很不尊重我自己的职业吗?”
温行止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了笑意,“刚刚一开始的时候我还真的没有理解明白,明明对于你来说十拿九稳的事情怎么你说过不去,原来最终的问题出在你这个大律师身上啊。”
“你不知道吗。”黎离丝毫不理会她话中有话的语气,挑衅的挑了一下眉头。
“我对这个几亿的投资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的吗?”原本因为对话缓和的脸色瞬间又蹦了起来,她又开口说了一句,“资格审查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了,要不是我对于这件事情真的很急,就不会特地去麻烦宋贺了。”
语气中带些说不出的嘲讽,她翘起了自己的嘴角,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子森冷的气息,说话也冷冰冰的,“黎离,你的脸可真大啊,因为你这件事,我还是第一次动用宋贺这层关系。”从口袋里摸出了烟放进嘴里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之后,“黎涵想要借着正大的案子来拖住我,她还挺能啊,还想一个月就把我给打败了?就凭她?还想动我华庭的子公司?她不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正色了自己的表情以后,她慢慢地上了车,随后又把车窗给摇了下来:“她应该很感谢是你接了这个案子,不过,相同的方法你这次已经用过一回了,下一次,你就帮不到她了。”
温行止的车子扬尘而去,黎离抬头看着天空,扯着自己的嘴角,苦笑。
三年前就已经经历过差不多这样的场面了,没想到三年以后自己又经历过一次了,这次,她真的感觉到很疲惫了。
尤其记得在三年前法庭上判决结果出来以后,自己恍恍惚惚没有意识的走出了法庭,当时也有人站在和今天同样的地方等着她。
“黎大律师今天这是演的哪一出啊,大义灭亲吗?”那个人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轻轻地抬了抬手,让自己的司机开车先走,“黎离,我警告你,你给我记住了,那个人欠下来的债,不是你一个人能够还的起的,这件事情,倪最好到此为止,不要再插手了。”
“你还想对她怎么样?她现在已经受到了自己该受到的惩罚了。”黎离的眉毛在剧烈地颤抖着,漆黑的眼睛里瞳孔紧缩,冷冷的质问着。
“那你来告诉我什么是应有的惩罚?”那个人掐掉了自己手里的烟,再次抬头时的表情已经是十分的冰冷了,就好像很多年的寒冰存在她的眼里,能够让她冰封致死,“宋家的账户被一夜之间全都给冻结了,枳枳走投无路去找她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她当时心里在想着要怎么做才能够让宋家于死地。”她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到底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她下得了这么大的手?嗯?商场就和战场一样,只要她有本事赌就要有本事承担后果啊,她凭什么要把整个宋家都给动了?宋贺有什么错吗?枳枳她又错在哪里了?你应该比我清楚得很,如果她们宋家这场官司再打输了,最后赌上的是什么,五年哈。”冷笑了一声以后,她伸手抓住了自己左胸口的衣服,冷冷的质问一声,“你摸着你自己的胸口凭良心告诉我,她之前做过的那些破事是她坐五年的牢就能够换回来的吗?”
“你给我记住了,她之前怎么往死里整的宋家,我会让她加倍的还回来的,不就是在里边五年吗,我能等她出来。”
黎离抬起了头,看见她的眼里有着深刻的凄楚,她沉默了,不再说话。
看见了黎离的眼底透露着不可言说的忧伤,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说:“这件事情就先这样到此为止了,其他的事情我也不想再多重复了,能做的不能做的你也都做了,之前你做的什么事情我就当不知道,如果再意外生出来其他的枝节,我不能保证我会不会把你也送进去。”
黎离和她对视着,动了动自己的嘴角,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语气简洁而又冷淡,“你给我记住了,我叫温行止。如果是你伤害了枳枳的话,我会叫你生不如死的,你不要怀疑我说过的话。”
那个时候,已经不是黎离第一次见过她了,她还记得之前宋枳家里刚刚出事的时候,在送宋枳回家的楼下看见她和宋贺两个人站在阳台不知道在说一些什么。她一直都在不停的抽着烟,只是偶尔会停下来点一点头。临走的时候她摸了摸宋贺的头,好像是对他的一种安慰,也可以说是一种鼓励。宋贺最开始被她的举动弄的皱了皱眉头,随后又释然的笑了一下,又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就是,她看见了她们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好像双方达成了什么共识。
她从来都不知道温行止是谁,也从来都没有听过宋贺和宋枳和她提起过。然而现在看来,她在心里猜测这个温行止和宋贺宋枳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一般,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能够让宋家的人展开笑颜的人几乎可以说没有,而对于温行止来说,好像很轻易地就可以做到。
在宋枳妈妈的葬礼上,黎离又一次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温行止,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装,双手插在套装的裤兜里,目光投射在她的身上很久很久,一直都没有移开视线。
当时的宋枳已经快哭到脱力的时候,是她及时的大步走上前,赶紧扶住了因为没有力气而跌落的宋枳,把她楼进了自己的怀里,搂的那么紧那么紧。
看着宋枳的目光黎离比谁都能明白,是满眼深刻的柔情,是内心充满着怜惜,是一个人看向另一个她心爱的人的时候应该有的表情。
白色的花海,咸湿的泪水从脸上流下来,充满绝望的脸庞,所有的一切都惨淡的令人感觉到心疼,让她很久很久都没有勇气上前安慰。
过了很久,黎离才不忍心的闭上了眼睛,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枳枳,真的对不起。”
记忆中对于温行止最为深刻的就是她充满着一双具有穿透力的眼神,让所有做贼心虚的人在她的面前都无法的隐藏,而她充满清晰又有些冷淡的声音却一直都回荡在她的耳边。
“黎离,你听好了,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下午三点半的航班。”握紧了电话,她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说出任何话,而在电话另一头的她也说不出什么话。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流逝过去,短短的五分钟在她们的心里却感觉比五年还要长,就在控制不住自己的黎离快要开口的时候,在电话另一头的温行止却已经抢先一步的挂断了电话。
她已经给了黎离最后五分钟的时间了,而黎离也选择自己亲自将和宋枳的这段初恋结束。
过了几分钟之后,因为腿部柔软没有力气,黎离无力的跌坐在了沙发上,透过了对面的镜子看见自己此时惨淡的脸庞。
看起来那么的绝望和受伤。
五分钟的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过后,温行止并没有再继续给她时间,很坚定的从宋贺的手中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逃离到了中国的最南端,这一走,就是三年,她守着她,也守了三年。
那么的坚定而又决绝,
再次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了。
横着躺在了又宽又大的床上,伸手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相框,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抱了没一会儿,感觉到自己的困意来袭,没多久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这一觉她睡的很不安稳,没睡多久的功夫已经接连做了好几个噩梦了,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窗户外面已经黑了。她并没有把灯打开,就这么直直的看着窗户外面,一直到世界充满光亮为止。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她抓起了挂在晾衣架上的浴巾就朝着浴室走去。
刻意的想要让自己忙碌起来,就是想要让自己的心里不再想起她,可是哪怕她忙的,甚至累的连自己的眼睛都挣不开了,她还是在自己的脑子里,如影随形。
原来,思念一个人却忘不掉的痛处,是那么的清晰而又那么的深刻。
七点钟了已经,她站在了自己房间的窗前,看着落地窗下的车来车往,手里拨着那串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不知道在这一个月以来自己拨过多少次这个号码了,也听过不知道多少次这种话了,她不甘心却又一遍遍固执的重复的拨着那串电话号码,心里面很无奈。
公寓的门铃不知道被谁按的响了起来,她很烦躁的把手机收了起来,要去开门。
只看见谢慧藤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站在了自己公寓门外面,看见她开门,抓住了她的手就把她往门外拽。
“慧藤?”黎离对于她这么无厘头的事情有一些不解,按住了她的手耐心的问。
“监狱那边的医院刚刚发来了电话,说阿姨因为心脏病发……”
话还没等她说完,黎离就推开她冲进了电梯里,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到了医院来,只知道当自己到了医院看见母亲身上插满了管子,而床边的仪器显示她的心脏还在跳动的时候,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跌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