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

陌无双开门让他们进来，几人都坐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千璃子又闭上眼睛了：“此次是你们历练，我只是协助，保证你们的安全。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但是任务必须由你们自己完成，楚琼就在这里，就看你们能不能问出线索了。”

说完便继续打坐了。

陌无双低头思索片刻，率先开口：“楚姑娘，凤栖山上，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楚琼坐在他们三人对面，还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到了这里，听到“苏遗”问话，她回答道：“你为什么叫我楚姑娘？你不是向来叫我阿琼的吗？”

君千行打岔道：“这不是重点好吗姑娘，重点是你还有没有同伙？在哪里？你们到底是怎么被人家找上改了记忆的？又为什么要找有胎记的？”

楚琼还是很懵，她看看君千行，又看看陌无双，低下了头，不做声。

君千行看了看陌无双，双手一摊，没辙了。一个姑娘家，虽然是鬼，但也打不得骂不得。她若不想开口，一群大老爷们儿又能把他怎样呢？

索性没过多久，楚琼自己开口说话了，说的，还是她和苏遗的事。众人只好听着，看能不能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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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自楚琼家回去后，苏遗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甚至去衙门找父亲时，那男人看起来都似乎顺眼很多。他跟父亲说了他决定和楚琼成亲的事，他的父亲没有反对。

男人沉默了片刻，说了一句：“你怎么……就长大了？是啊，都该成亲了。是爹不好，这些年来，委屈你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儿子却已经长大，到了成亲的年龄了。而他这个父亲……回头看看，却不知忙了些什么，错过了孩子的成长。

苏遗鼻子一下子酸了，这些年来的委屈和愤恨，不知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喜事，还是因为男人道歉，忽然就烟消云散了。向来不大交流的父子俩之间尴尬的沉默着。片刻苏遗道：“你选个好日子，咱去提亲吧。这些我不太懂，你经历过，应该懂吧。”

两鬓斑白的苏捕头抬头看了儿子一眼，点点头嗯了一声，苏遗站在那里又无话可说了，踌躇了一会，便转身走了。

苏捕头不愧是捕头，办事效率很高，当月就选了个黄道吉日，提着彩礼带着苏遗上门提亲去了。

前一天苏遗跟楚琼和他父母说的时候，他们都高兴坏了。虽然楚父楚母属意宋二公子 ，但女儿能找到合自己心意的，二老自然更高兴，开开心

答应了。

“若是提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宁愿一辈子没名没分的陪着他，永远不成亲，只是待在他身边也是好的。”楚琼对着陌无双他们三人这样说。

提亲那天阳光明媚，天气甚好，苏遗手心里全是汗，敲响了楚琼家的门，也敲开了一段往事的门。

开门的一瞬间，双方父母喜气洋洋的脸上都有了一丝裂纹。当着父母面，不好意思看对方的两个年轻人，无处安放的眼睛只能盯着自己的父母。就这样，双方父母突然凝滞的笑容看得两个年轻人莫名其妙。

楚家父母愣在原地，苏父却冷了脸。为了儿子，他打算不动声色的装作不认识他们，结果楚家父母可能是太激动了，扑通一声跪下了。楚琼连忙去扶自己的父母，苏遗也去帮忙扶人，结果这夫妇俩好像没了骨头似的就是扶不起来，急得苏遗大喊：“爹！爹！你在干嘛呀！还不过来扶人！”

苏捕头站着一动不动，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两人。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似恨似气，压抑着怒火：“你们是想让我在儿子面前难堪吗？”

楚家父母这才在两个年轻人的搀扶下，坐在了座椅上，苏捕头也落了座。楚琼连忙看茶，给苏捕头时手一抖差点撒了，战战兢兢的站在了父母后面，有点怕这个把自己父母吓跪了的“未来公公”。

苏捕头并不打算提他们的过往，只道：“今日我是来给儿子提亲的，不说其他事。”他在隐晦的提醒他们，他不想让儿子知道往事。

楚家父母却为难了，因着那件事，他们不确定以后苏遗知道了还会不会对女儿好，若是现在不同意，女儿又该怎么办？楚母擦了擦眼泪说：“这婚事…怕是…不太合适吧。”

他一开口，楚父立刻打断她：“闭嘴！妇道人家懂什么！苏捕头对我们有救命之恩，一切听他的！”

楚家父母欲言又止的看向苏捕头，苏捕头似是不想看到他们，扭过头去看向窗外。

苏遗怎么问，他们都不说，苏捕头只是攥着拳头看着窗外不说话，楚父低着头，楚母低声啜泣。于是苏遗一拍桌子怒了：“你们这算什么！ 我是来提亲的！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他冲着在坐不语的几人吼道。

苏捕头无奈，劝他儿子：“你……非她不可吗？”

两个年轻人蓦的睁大眼睛看向苏捕头：“爹你这是……什么意思？”苏遗声音颤抖的问。

苏捕头站起身，还是没有要说的意思，直接打算走。苏遗拦住了他，挡在门口：“我苏遗此生，非楚琼不娶！不管你说出什么事我都能接受！”

他目光坚定的看着苏捕头，楚琼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什么，她隐隐有种感觉，若是问出了怎么回事，她和苏遗也就完了。她不由得哭着摇着头扯着苏遗的袖子：“别问了……别问了好吗？”

楚母看不下去了。女儿哭的伤心，若是不说，恐怕苏遗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若是日后成亲后再知道，也许会毁了女儿一生，还不如就现在说。她啜泣着说出了楚琼想听又不敢听的往事。

苏捕头身为一名尽职尽责的捕头，在妻子生产的当天，打算去衙门说一声就回来陪着妻子，结果正当他把事物都交代好往衙门外走时，出事了。

后面山上一伙他们盯了许久，近日准备收网的流寇。突然发难，劫持了一对年轻夫妇和一个老人，打乱了他们的围剿计划，他不得不匆匆赶去，想速战速决。

到了才发现，现实比他们想象的严峻。那对年轻夫妇显然是个没主意的，匪首让干嘛就干嘛，把身上的钱财都给出去还不算完，那男人还打算把妻子换过去救出自己的老母，妻子也一脸心甘情愿。苏捕头一看，这是俩傻子吗？孝顺确实是天经地义，但也要长脑子呀。这伙流寇犯案多起，每次都是抢完再戏耍一番，然后就杀了。没有一个受害人生还。

但他还是上前交涉，因为他们已经布下了网，在周围埋伏好了，虽然计划不成熟，但不出意外也不会有伤亡。他先跟这年轻夫妇说了计划，然后按原计划改了一下，把现在的意外状况加上。于是开头就假装争吵，没谈拢，然后就是这对年轻夫妇不听劝告执意要听匪首的用妻子换老母。苏捕头预测，交换人质时，以匪首的心狠手辣，他肯定会杀一个留一个当人质，自然死的肯定会是那行动不便的老母。所以他们要把握的时机便是妻子过去但匪首还没来得及动手的一刹那。

结果事到临头计划有变，匪首一声爆喝，你们埋伏好了！那年轻夫妇里的男子不知是不是吓傻了，匪首一喝，他便连忙否认，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是他们让我这样说的。他磕着头，哆哆嗦嗦，乱七八糟的只知道重复刚才苏捕头教他的话，喊着饶命。他下意识的狡辩，让本来危险的事情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匪首一听哎呦还真让老子给诈出来了。当即发怒，扬手就要刺死老人家。离他最近的一名捕快突然扑向匪首，匪首反应迅速，调转刀头回身便是一刀杀了那用生命争取时间的捕快。趁着这捕快用生命换来的一瞬间，苏捕头举手势放箭，霎那间箭如雨下，那匪首措不及防间往后撤了一步躲箭的功夫，另一名埋伏的捕快飞身上前一把扯过老人家，往上前救人的苏捕头怀里一推，用后背挡住了呼啸而来的刀剑，救了老人一命。

而这一切，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只能拿人命来换一瞬的时机。

那匪首也是个人物，武功高强脑子又灵活，否则也不会抓了好几次也没抓到。这一战，险象环生，一直战到了傍晚。

男人的临阵倒戈，扭转了本该小胜的结局，变成了惨胜！流寇一百八十人全部斩杀，捕快二百人死了两人，重伤七十三人，轻伤不计。

打扫完战场，回去的路上苏捕头没有怪他们，还安慰他们一路，跟他们说回去录个口供，证份供词，证明那死去的二人是因公殉职而且救了人，立了大功。怕他们害怕，又安抚道：只是说实话，并不用多做什么。

楚母说的断断续续颠三倒四，楚琼和苏遗还是听明白了。

“可你们呢！”苏捕头终于忍不住了，接到：“只是做份供词！你们他妈的跑什么！小张家里有一个老母，他是独子；而老范他老婆孩子从此就没了依仗，你让他们这两家人怎么活！”

原来，衙门里若因公殉职，而且立功不小时，死者家属可以凭借被救人的证词向朝廷申请补贴，每月发放补贴。家里男人没了，后半生就有朝廷养着了，也不会太累。

可是临到录供词的时候，却找不到人了。苏捕头带着二十个人在小城里掘地三尺也没找到这三个人。是以补贴没有凭证也没申请下来。张母差点哭瞎了一双眼。

楚家二老已经无地自容了，只是捂着脸小声啜泣辩解：“我…我们听说…他们…他们在山上…还有人…怕他们报复…”

“那他俩就白死了吗！”苏捕头双目赤红低吼道。

楚琼看到父母这样，虽然也气愤他们的作为，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她还是有些不忍。

于是楚琼朝苏捕头吼道：“我的父母只是小老百姓，不像你们这样的英雄。他们突然经历劫匪绑架，绑的还是自己的母亲，他们怎么可能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