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天纪泽发现,文清每天早上来到学校都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晚上最后两节大课也不上,早早就退了。
于是他决定问个清楚,连纪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文清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只当是从小到大难得遇到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想要一探究竟罢了。
纪泽抬脚踹向文清的凳子腿,“前桌,你晚上不上课干嘛去啊?”
“上香。”
“上什么玩意??”纪泽一脸懵逼道。
“上!香!”文清咬牙切齿道。
“你,你家里有人去世了?”
“给你上香。”
“你!”纪泽被文清怼的不知如何反驳,白白吃了个哑巴亏,决定在别的地方找回面子。
当天中午文清并没有去食堂吃饭,在楼下超市里买了点面包牛奶就回了教室。纪泽照例去了文清常去的位置堵人,意外的没有发现文清的身影。
下午大课间铃响,往常大家应该去操场上跑操,缓解下下午瞌睡的状态。
“文清没来上操?”纪泽抓来体委问道。
“哦,他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
“傅衍晟,一会查人你帮我兜着点啊,我先离开下。”纪泽说完转头跑向教学楼。
“哎,你干什么去啊你。”没理会傅衍晟的追问,纪泽早就没了影。
“文清啊,你的情况我也大致了解了下,现在你面临的即将是你人生最重要的决定之一,虽说现在才高二,可是老师还是想问问你,你不后悔么,毕竟万事难两全,你选择了一方的前提下,另一方势必要受到影响,你这情况与一般艺术生和体育生是不同的。我想问问你,你真的做好了对你现在17岁人生负责的准备了么。”
“我想好了老师,我不后悔,不管结局怎样,我都会全力以赴,这是我从小到大唯一活着的目标,我想为自己认真活一次。”
“好,老师支持你,学校里有任何困难都及时来找我。文清,人生还很长,有的人一眼能望到头,有的人一眼望不到头,我们会面临许多开心抑或是不开心的事,有人总说老天是公平的,但我认为老天其实并不公平,想要自欺欺人还不够,总想着让别人也认同他的想法。但终归是为了活着,有的人活得好,有的人活得不够好,能选择好不好好活着却是我们自己可以决定的,你说对不对。”
“嗯,谢谢老师,我会的。”
这个看着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历史老师,第一次给了文清久违的温暖,他曾经许多年都对老师有着噩梦般的阴影。之前的老师不会找他谈心,不会关心他的生活,只会根据学生父母的经济社会背景来区别对待。
对于考试成绩低的孩子,动辄打骂。
记得最严重的一次是周末班级里几名男孩子相约去打篮球,结果被班主任知道了。
第二天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狂扇了男孩40多个嘴巴子,手上戴的手链都被打断了,珠子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随后用拖布杆继续抽打男孩,竟将木制的杆子生生打折。后来男孩被老师从五楼踹到了一楼。这期间班里同学们个个都吓得大气不敢出,文清亏得对篮球没兴趣,不然那一场堪称虐待的打骂里也有他的一份。不过文清也没少挨揍,扇嘴巴子,掐大腿里子,踹屁股,做蹲起,都是家常便饭。
要问为什么没有人敢对老师的暴行做出反抗,当时文清的那个班级属于尖子班,班里的学生就算倒数第一在普通班里也是前三的成绩。
班主任放狠话,谁敢回去告状,尽管让父母去告她,她家里都是有背景的,没有人可以告的赢她。
反而如果让她知道谁的家长对她有所不满,她会带动各科老师孤立这名学生,让他初中没有好日子过。有些家长为了孩子得到老师的青睐,更是放狠话道,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只要给我孩子留口气就成。文清也不知道父母们为什么会这样纵容这名老师对孩子们的殴打,他们不但不阻止,更是对老师的行为大为认同。
要说那位老师的教育方式独特,究竟独特到什么地步呢?她讲究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同一道题,错第一次罚写十遍,第二次一百遍,以此类推。
同学们经常罚写写到后半夜也写不完,第二天人人手里拿着好几本子的罚写交给老师。
到最后考试的时候,导致学生们光看到选项就能瞬间选出正确的答案,连题目都不用看,完全是条件反射下答出的。一场120分钟的英语考试,他们班的同学基本30分钟可以做完整张卷子。
还记得有一次,在这名班主任的暴力教学模式下,有名女同学在上课时给另个同学传纸条咒骂她,恰好被在后门视察的班主任发现。老师当时看完纸条后,将女同学的脸扇的红肿 ,还用极为恶劣不堪的话语羞辱她,在此后的三年里各科老师都没有在提问过她一次问题,对她的成绩也不闻不问,全班同学无人敢与她亲近。她被老师带头生生的忍受了三年的校园暴力。
眼前这位老师让文清像是雨后被润过的春笋,短短的一席话,使得他心底多年被深埋的情愫一下子爆发出来,五味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