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铺盖和旅行用的背包,一个人来到尼泊尔,并在加德满都当地一家客店住下,白天我会漫无目的地到坐在长凳上,然后买下报纸随意翻阅。
尼泊尔语我能够读懂一些单词和简单的句子,但我很难能读懂报纸上的文章,好吧,边带着词典边读报纸这已然成为事实。
维克特嘿,张,你在干什么?
Joshua看报纸而已,你明白,我需要词典查阅单词的意思,毕竟语言学习这方面我很糟糕。
我是张,那个问我的人叫做维克特,我在伦敦研读大学时候的同学,或许是因为我是外国人的原因,没有几个人愿意和我说话,那时战争的阴云,更让我感到陌生,但是维克特没有给我打上不好的标签,这不由得让我感到一丝暖意。
我此行也没有任何目的,除了完成那些无趣的项目,但是,直到我收到了一封来自廓尔喀的信,寄信人的名字是李,她听说我来到尼泊尔来完成我的大学里面必修课的项目,就想着让我过来见她,我不得不改变行程,于当天下午收拾好东西,向客店老板退房,和维克特前往距离加德满都西南部约八十公里的廓尔喀。
根据李在信中所给的地址,我找到了她的住处,我轻轻的叩响门上的门环,然后我听见了脚步声,大约二十六岁的李领着一个孩子。
简单的寒暄过后,我们跟着李进入了这个并不是能够融入的下很多人的房子,我并未想到什么,自然我也就没必要说什么,我的手拿着自己的水壶,喝着水。
维克特看到墙壁上挂着的一把沾满灰尘的军刀,看上去它的被搁置在那里的时间很长。
维克特抱歉冒犯到,请问那是?……
李你刚才说到这个?哦,这是我丈夫留下的,他已经有四年都没有回来了。
就在我要喝完最后一部分水的时候,我的手停在半空中,四年未归?廓尔喀?军刀?这些线索都集中在这里,
Joshua你的丈夫是一位军人?
而战争结束也有了一年多
李的确,也不知道他是受到了授予的军衔还是战死沙场,我并不知道,但我相信他还活着。
李这样回答我,说着,她散开一叠信件,是这四年之来她的丈夫寄给她的家书。
她希望让我能够帮她找到她的丈夫,他叫做奈布·萨贝达。
我在廓尔喀大约逗留了两三天的样子,接着又回到加德满都继续完成学校留给我的项目。
两周之后,我和维克特离开尼泊尔,回到英格兰, 开始打听他的下落,但没有人知道他,我的能力有限,无法查到任何关于他的档案。
维克特的家里和上级有些关系,他想办法从那里搞到一份档案的复制版本,但他说里面有关于机密的东西已经被删减,只留下他的基本信息。
维克特档案上记录着他死于那封书信所写的时间之前,其中有一个叫做库特·弗兰克的人引起我的注意,档案纸后面,还有层纸隔着,我撕开档案背面,死亡通缉令从裂缝中掉了出来,那纸发黄,不愧是劣质的印刷,但是那时候战事频繁,没什么物资。
Joshua死亡通缉令怎么来的?
维克特在编辑的时候把它装进了纸里面,这纸特意做了分层。
维克特挑了挑眉
维克特这也是需要撰写的调查报告内容物的其中一部分。
在加德满都所收集到的消息和档案上的已经够了,但现在唯一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那个库特·弗兰克,他曾经和这位自由雇佣兵有些交情。
我把档案拿给弗兰克看,还有维克特为萨贝达的妻子和孩子拍下的一张照片,弗兰克很快就认出了他。
弗兰克没想到是李女士的挚友啊,我很乐意把多年之前的事讲给你听。他之前成为了东印度公司雇佣兵,就算是我四处随着部队出征,我也不可能到达印度去。或许对于他,对于你,还是对于李女士,都是殖民者眼中的‘优越的劳动来源’,或许是我看清楚了这点,我一直都很反感东印度公司对于他们的所作所为。 我之前就在后方工作,对于军队内部的事也并不是了如指掌,但是我敢肯定的是,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支援前线。 我不记得我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但总之,他之前这样和我说过:‘她十九岁那年执意想要和我成双成对,于是我也就同意了她的愿望。我离开的时候她刚刚怀孕,或许这个时候她的肚子已经要比之前圆了很多很多吧。真希望我能回来,到时候就能看到宝宝了。’
弗兰克但同时我也在他不经意的笑容之间察觉到了隐晦不明的东西,作为一个成年人,我肯定清楚他要对他妻子干什么,但我也不想多说。 最开始我们打得敌人落花流水,使抗争带来了转机,但他们伤敌一千我们也自损八百。我熟悉的人,他们都没能活着回来,包括奈布·萨贝达。 当救助员抬着担架慌忙赶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没了呼吸,后颈上那把匕首要了他的命,我们后来想办法把匕首从他后颈那块地方取出,他的眼睛还睁着,表情僵硬,我们给他盖上了白布,将他掩埋。 那是在两年前,我们这些幸存下来的胜利者整理他们的遗物时,我看到奈布·萨贝达之前就已经起草的遗书。
弗兰克‘亲爱的李,我的妻子,我挚爱的人,或许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我很抱歉没能陪伴你的余生,也没能见到孩子一眼。 我想要告诉你,好好活下去,我真希望孩子们那一代是和平的,没有歧视和战争的时代,在孩子出生的时候,请告诉她(他)父亲的名字,奈布·萨贝达,永远记住要热爱和平。’
弗兰克按确切来说,这两年的信件,是我给李女士写的,顺带着把他的遗物寄了过去,我在信里以她丈夫的身份告诉她战争结束,我很快就能回来与她和孩子们团圆。
他把萨贝达被掩埋的地方写在一片纸上,我和维克特又再次辗转到另一个地方,发现了所剩无几的白布和白骨化的廓尔喀雇佣兵。
我们便用那块白布干净的一面把他的尸骨装殓,维克特有一个匣子,于是我们便把这个秘密放进匣子里面,第二次回到尼泊尔,舟车劳顿将近十天,又来到加德满都。
西南部八十公里处,这个谎言结束的地方。
我敲了敲李的房门,我说我找到她的丈夫了。
李他在哪?
我没有再敢应声,维克特指了指那个匣子,
维克特你丈夫在匣子里面,他在两年前死在了战场上,我们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他的尸骨和他曾经的同袍。
维克特遗书和弗兰克整理的遗物也在这里。我很抱歉这样告诉你,我亲爱的朋友,但是这是事实。
她沉默了,眼泪打湿了装着他遗骸的匣子。
Joshua战争取得了胜利,但没有人给他军功,所有人都忘了他。
我不忍心拆穿这个事实,但是我不得不说出来。
……
她把匣子当中的尸骨按照顺序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木台上,橙黄色的布料附在白骨之上,告别仪式完毕之后,有人抬着那块木台,我们随她徒步行走八十公里,约莫两天之后,我来到加德满都东部帕斯帕提娜神庙后面的巴格马提河岸。
由于其他因素,我和维克特遵守当地的规定,进行了规避,到了河水的对岸去。
在他被火焰烧化之前,他的妻子为他净化,人生告别意味着重生,那位老人坐在河的这一岸,向年轻的孩子们讲述人生。
火焰烧化了橙黄色的布料,他的尸骨也被烧化,几个小时之后,他就这样彻底离开了我们所有人。
骨灰被推入河中,顺着河水飘走,她望着远去的丈夫,如同在他耳畔那样轻柔的诉说
李等着我啊,我会追寻千山万水,找到你,请一定要在在一边等候我。
我再一次陷入沉默。
……
回到伦敦时已经入秋,我和维克特完成了调查报告,那是厚厚的一层,我扯下了好几页,把它们点燃,扔进了字纸篓中。
调查报告的原版本备份我和维克特人手一份,但是一叠报告是我故意将它弄得残破不全。
我怎么想的,我就会怎么做,我厌恶将这份跨越八十公里的谎言上交给那个教授,我想原因就不用说了,专业考试我获得了优等,但结果一份很长的控诉信送到我的手上。
开头的第一句就是“你改悔罢!”
入秋的新学期,我办理了退学手续,带走了我的调查报告。
远处那一片悲伤的土地,带着它灰色的阴影,我不打算再回到电气时代,满眼的苍凉,再一次遮住我的双眼。
我还是要回到属于我的故乡去,和我的家人们等待,或者和他们抨击黑暗,等待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