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朋友,她叫林佳,逝于2020年的春天。
2016年冬天,我在冰岛旅游的时候认识的她,时间虽然不长,但我们十分交心。
遇见她是在冰岛的一个中式餐厅里,我正吃着不正宗的中餐,给朋友打电话抱怨着这次旅行的不自在。
我正用亲切的语言问候着这家餐厅的时候,一道女声打断了我,她用流利的外语问
“你们做菜连辣椒酱都没有,怎么叫中餐?这一点都不正宗!”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看来克莱因蓝色的贝雷帽,拼接裙不规则的束在腰间,白色的皮草耷拉在椅背上,美艳而不落俗,在我欣赏她的时候,我看着她指向了我
“那个女孩都抱怨你们半天了!”
忽然被点名的我一脸问号,我有些莫名其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然后我听到老板用中文蹩脚的大声叫喊女生的名字
“林佳,再说你就到后厨自己做!”
哦,他们应该认识,我想。
我没有因此而感到生气,中国人在外国遇见中国人,总有一种老乡见老乡的惺惺相惜,所以在离开的时候,我对那个叫做林佳的女孩,笑了笑,用中文说了一声再见。
她叫住我,问我来这里做什么?是旅游吗?
我狡猾的笑了笑,对她说
“治愈失恋,很成功的样子,因为在这边水土不服,没空想渣男。”
我显得有些无奈
她冲我笑了一会儿,然后和我说
“抱歉,这个店是我朋友开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来霍霍他的生意,你别介意!”
我笑着和她说没关系,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林佳大概很少在这里碰到中国人,她很高兴,问我有没有计划在这边多玩几天?他可以做我的向导,我欣然接受。
那天晚上我和她在小酒馆一醉方休,林佳喝醉了,我听见她在灯光忽明忽暗的酒吧里,忽然和我说
“嗨,雪梨没什么可以束缚住我,爱也不行。”
再次惊醒的时候,我发现四周漆黑,我茫然的揉了揉眼睛,叫了几声林佳的名字,头痛剧烈。
“你鬼叫什么?几点了?还不睡?”
我吓的大哭
“我靠,你怎么不出声?我以为你把我拐卖了!”
林佳无语的坐了起来,说了迷迷糊糊,没有两句就又睡了,我在黑暗中看着她的睡颜,想到晚上喝酒时,她的那句话。
后来回到中国后,林佳给我寄了一张明信片。
明信片上的照片很美,背面有她好看的字,我想给她发个消息,告诉她我收到了。想了想又,找出纸给她写了一封回信,拿了几瓶家乡的辣椒酱一起寄给她。
后来我们心照不宣,用写信联络,直到2018年的秋天,我寄出的信在没有得到一封回信,而是一通电话。
“我是林佳”
这是她的第一句话,我一愣,她没有等我的回话,而是说
“出来见见吧,我回国了,在你小区的门口。”
我挂掉电话,拿起外套冲下去见她,眼眶莫名的湿润,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此刻异常的兴奋。
我们在离我家最近的咖啡店里喝了一杯没有加糖的美式,真是苦极了。
我看着她,她说她其实两个月前就已经回国了,她的精神有些问题,在国内可以得到更系统的治疗,我看着她瘦了很多,比初见的时候要憔悴许多,当初那明媚的美,变得有些病态。
分开时,她向我道别那样郑重又那样严肃,我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只是笑着和她说再见,只是我没想过,不会再见了。
后来我们都很少联系,直到2020年的春天,我收到了一封来信,没有署名,但我知道那是林佳。
信很长,但我始终记得她说
“雪梨,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住我,爱也不行。”
信里写了很多,有关于她的病,有关于她的爱情,有关于她在冰岛那段对死亡无比执着的执念。
信的最后,她说我想我永远自由,没有爱能束缚住我,我亲爱的朋友,祝福你,永远浪漫,永远自由。
我泪流满面,看着窗外的树枝,新吐的芽儿,思绪回到了那年,在冰岛宿醉的那晚,她说
爱情这个东西我从来不期待,它可以给我什么结果,但是它不应该是阻止我自由的牢笼。
我的朋友在一个明媚的春天,葬在了她的爱情与自由之中。
后来我去了她的葬礼,见到了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人。
林佳,我见过他了,我想我的朋友,我该祝福你,你一直拥有你的爱情,你该给它一个告诉你答案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