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黑的格外早,等杨玉环发觉天已微微擦黑。她身着的一袭红衣,虽不有在阳光照耀下的那般光泽,但却有着一股深沉、冷艳凝在其中。
杨玉环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只精美的琵琶上。她缓缓起身,冰冷的琴身将寒意传递讨她每一寸柔嫩的肌肤,那种感觉是那么熟悉。曾经,即便是在秋冬时节,她也仍旧每日抱着那只琵琶赶去南府,风雨无阻。每到南府,她那纤细的小手以冻得通红,南辰便会在这时端出提前备好的热水,将她的手放进去,直到可怖的红色褪去。
杨玉环呆呆地凝望着窗外,玉手拨动着冷涩的琴弦,凄婉的琴声传得很远很远……
三日过后,玉环如约来到了南府。
南府高大的府门,深青的府墙,俨然充满着一股威慑之感。而府门上悬挂的陛下亲赐金牌匾额,则彰显出南府不可撼动的地位。可朝堂上的形势瞬息万变,谁人又能想到帝师之族会在一场蓄谋已久的政变中,轰然倒塌。
“这是一品宰相之府,敢问姑娘所来为何?”门外一名侍卫挡在了杨玉环面前。
看着眼前高出自己小半身的侍卫,杨玉环不慌不忙卸下背上的琵琶,拿出一方精美的手帕,取出南辰给她的那枚玉佩。
“原来是少爷的人,少爷就在后院,姑娘请跟我来。”说着,侍卫便把玉环往府中引
杨玉环将玉佩小心翼翼的包好,抱起琵琶跟了进去。
前脚刚跨过不算矮的门槛,映入眼帘的便是来往的杂役、丫鬟。宽敞明亮的前院,正中间立了一块醒目的石碑:厚德载物。这四个字的下方,似乎也有着一行字,但石碑风雨侵蚀,年份久远,便看不太真切
跟随侍卫的脚步,来到一扇石拱门前。石门两侧的石壁上,题着皇上的御诗,在她惊叹之际,已来到后院。
说是后院,却是个半开放式的。原因在于四周根本没有墙壁,而是一片竹林,紧挨着竹林的边际摆着软垫,木桌,茶具,中间空出一片地,用来练剑,表演。
“少爷,杨姑娘来了。”
一声通报,打断了院中几位少男少女的谈话。
杨玉环环顾四周,发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这时,南辰抬起头,与杨玉环的目光对个正着,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朝她温柔的笑道:“小玉环既已来了,那边落座吧!”
杨玉环拘谨道:“是。”
“哟!这位妹妹还挺怕生啊!”南辰对面的软垫上坐着一位面容清秀、正直及簳的女子,一眼看去,身上便有着异于普通女子的英气和学识。
“秋水姐说笑了,咱们人多,又不避嫌,任谁也难免羞怯。”南辰笑着圆道。
待杨玉环落座后,南辰为她一一介绍道。
一番了解后,杨玉环才知道,刚才与南辰说笑的女子,便是时任侍中司马烈的嫡长女司马秋水,而他身旁两位与南辰年纪相近的男子。是他的胞弟司马煜衡,司马钟离。
兄弟两人举止儒雅,仪表堂堂。或许是年长的缘故,司马煜衡看起来更稳重些,但钟离右眼角的那颗泪痣却让人更觉深沉。
“人都来齐了?!”这时,一位少女走了进来。
“小月,在座的都比你年长,还这么不懂礼数。”南辰故作生气状,转而对玉环说,“这是我妹妹,南月。”
杨玉环暗自打量着这个比南辰小两岁的妹妹,虽年纪尚小,却落落大方。兴许是不受规矩约束,自由散漫惯了的缘故。
见南辰如此说道,南月孩子般的翻了个白眼,嗔怪道:“哼!礼数礼数,你就知道礼数,本来小姐我还想坐在你旁边,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坐钟离哥哥旁边。”说罢朝他做了个鬼脸,蹦跳着坐到了钟离的旁边。
南辰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一旁的杨玉环见此状微笑着,宛若仙子下凡。
“杨姑娘生得如此标致,在京中我竟不知。敢问杨姑娘家出几品?”司马秋水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杨玉环的笑容变得僵硬,顿了一会儿说:“我出身寒微,只不过生了张普通的皮囊,自是无法在这人外有人的京城崭露头角。”
司马秋水诡魅的笑道:“那妹妹没有想过照这样下去,来日被皇上看到,入宫封妃便可飞上枝头做凤凰。”
一旁的钟离沉不住气了:“姐,话说多了。”
司马秋水瞪了钟离一眼:“人家杨姑娘还没发话,你说什么?”
杨玉环尴尬地笑了笑,可一旁的南辰没了笑。
南月见气氛不对,立即插道:“你们不是要练剑吗?练啊,让玉环姐姐给你们奏曲。”说着将身边的钟离拉起来。
“对呀,对呀,那咱们开始吧。”钟离拿起剑应和道。
“好。”煜衡起身执剑。
南辰见状也站了起来,转身取剑。
杨玉环见他脸色不对,小声对他说:“我没事,秋水姐姐只是那么一说。”
南辰叹了一口气:“哎,她那个人就那样,别太放在心上。”
“嗯。”杨玉环点头道,说罢,去拿倚在桌上的琵琶。
司马秋水见众人没了谈下去的兴致,讪讪道:“既然奏乐,杨妹妹准备奏何曲?”
“给大家来一曲《楚歌行》吧!”杨玉环真诚地答道。
“那我给你吹笛调乐。”秋水说着拿起放在桌上的玉笛。
“那就多谢秋水姐姐了。”杨玉环笑道。
秋水朝杨玉环回了个爽朗的笑容。
青光剑影,琴瑟和鸣。竹树环合,曲水流觞。
凌厉的剑声和着绵绵的笛声,幽婉的弦声谱成了一首余韵悠长的曲子。
楚歌行的高潮部分十分凄凉,以至于一旁聆听的南月看着他们“厮杀”,加之听着悲凉的曲子,竟默默流下泪来。
秋风吹过杨玉环的裙摆,一缕发丝飘在空中,她深情地弹着曲子,注视着三人。恍惚中,她似乎看见了在项羽面前自刎的虞姬,肠断乌驹,饮剑楚帐。
停下来歇息时,已是薄暮。
南辰、钟离、煜衡三人已是大汗淋漓,而杨玉环自己的双手早已是冻得发红。
“今日就到这儿吧!天气冷,别着凉了。”说着,杨玉环拿起备好的披肩递了过去。
。南辰伸手接过披肩,无意间触碰到杨玉环冰凉的手掌。
南辰吃了一惊,却又立马意识到什么:“我光顾着练剑,却不曾注意到……”
“没事。”杨玉环打断道,我回去用温水泡一下就好了。
“你等一下。”南辰说罢,便快步走开了。
杨玉环猜到了他要去干什么,正欲阻拦,人却早已走远。
“南辰还真是怜香惜玉啊!”钟离打趣道。
杨玉环红了脸,低下了头。
“哎呀呀,别拿玉环姐姐打趣了?”南月走过来拉着杨玉环的手:“像玉环姐姐这么好的人,要是换了我,我也心疼。”
“小月,别这么没大没小。”一向沉默的煜衡说道。
秋水笑着朝他们走来:“谁让咱们玉环这么惹人爱呢?这人不仅长得美,曲也弹得棒。”
杨玉环听着这夸奖,不好意思地说道:“秋水姐姐谬赞了。”
这话一出,引得众人不免笑起来。
“玉环,你是生人,不懂我们之间的规矩也难怪。”钟离笑道。
杨玉环疑惑地问:“什么… …规矩?”
秋水笑道:“我们之间没有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