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学不着痕迹挣开方玉贤的手，“我先走了，”又对周诺宁说，“车上等。”
周诺宁正要跟着方学，却被方玉贤一把抓住，她回头对着方玉贤拧眉。
方玉贤稍稍松开周诺宁，哀切道，“方学就交给你了，别让他受苦了。”
周诺宁讪笑，“他在这儿，才是真的受苦。”
“他妈妈很担心他，每天都吃不下睡不好的。”方玉贤一脸忧心，“她一个人在外地孤苦伶仃的，平常就靠听听儿子的消息度日，你们就多让她安心吧。”
“担心的话，让她亲自联络。”周诺宁挣开方玉贤，“你多关心自己的儿子就好。”
“你跟你哥都是我孩子，我怎么只能关心他呢？”方玉贤苦口婆心，“公司的事如果太辛苦，就不要勉强自己，交给你哥，回家好好休息。”
周诺宁冷冷看了她一眼，“怎么？怕爸不让你儿子，让我继承？”
“妈不是这个意思。”方玉贤露出受伤的表情，“你哥是男生，是要扛起这个家的。但你不一样。你以后嫁人了，也不需要管公司的事，迟早也是交给你哥不是吗？你何必苦了自己呢。”
“迟早跟何必都是你一厢情愿。”周诺宁冷然道，“继承人，最后都是各凭本事。”
方玉贤眼眶泛红，“诺宁，你真要这样让妈妈伤心吗？妈实在不想看见你们兄妹相残。”
周诺宁深深看着方玉贤，“如果你还把自己当作我妈，那就拜托你，什么都不要管。”
车上，两人都因刚才的一顿饭而心气不顺，各自望着窗外。
“就说了，我难受，你也不会好过。”方学冷哼一声。
“起码我得到了总公司的入场券。”周诺宁轻蔑一笑。
“你确定能够兑现？”
“对自己没信心？”
“当然不是。”方学说，“只是，这个赛季我没打算留在A队。”
“我知道。”
“那怎么答应你爸？”方学不解，“你明知他是在逼你把我留在甲级。如果我去了B队，就不可能实现。”
任何的联赛，同一个球会只能派出一支队伍。换言之，就算方学带领B队成为乙级冠军，也不可能升上甲级。所以周天权不反对新鸣B队，也不代表他同意方学加入。
“怕我改变心意，不让你去B队？”周诺宁看穿了方学的小心思，“甲级的冠军而已，你迟早会拿到。”
“你不是要跟你哥斗？违抗你爸的意思，他还会让你回去？”
以周诺宁的性格，绝不会让到手的机会白白飞走，更莫说要违背周天权的旨意。
“总之，”周诺宁淡淡说道，“余下的赛季你就专心在B队备战。”
方学皱眉，不知道周诺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真的？”
周诺宁勾起唇角，“我从不食言。”
方学怔住，对周诺宁的态度甚是意外。
离开体大，司徒辰想去看看住在附近的妈妈，李亨主动陪他走回去。
“对不起啊，阿辰，我没想过你会愿意找我当教练。”
司徒辰摇头，“没什么好抱歉的，是我错过了时机。”
“唉，合约我就昨天签的，想反悔也来不及了。”李亨叹气，“都怪我心急，怕错过这个机会，就没想到你会需要我。”
“所以我之前才没敢跟你开口，就怕我毁了你在新鸣的大好前途。”
司徒辰无所谓地笑笑，“就算我先开口了，我还是会让你去跟周诺宁吧。毕竟在新鸣当主教练，前途总比在这里好。现在也好，你不用因为我们而苦恼。”
“要是周诺宁肯无条件放我走，我肯定去帮你的。但你也知道，得罪她没有好处。”
“哥，别想那么多了。周诺宁肯赏识你，我真的替你高兴。”司徒辰知道这对李亨来说是难能可贵的机会，也不想他为自己放弃。
“你这不是让我更愧疚吗。”李亨自责。
“当然不是。”
司徒辰笑道，“这是让你以后在赛场上遇到了，千万别手下留情。”
李亨也放松笑了，“好，你也一样。”
“当然啊。”司徒辰拍拍李亨的肩膀笑说，“赛场上，除了队友，只有敌人。”
聊着聊着，很快就到了司徒家的楼下。
李亨顿下脚步，“我就不上去了，免得阿姨看到我来气。”
“你又没做错什么，我妈就是不喜欢我踢足球。”司徒辰都习惯了她的脾气。
“她知道你要组球队吗？”
“当然不知道，不然早就闹林经阳那儿去了。”司徒辰无奈地道，“不过我想迟早也得告诉她。”
“慢慢来吧，毕竟阿姨也需要时间接受。”李亨安慰道。
“嗯。”
跟李亨分别后，司徒辰怀着沉重的心情踏上楼梯。
司徒辰的妈妈从来都没有支持过他的足球梦，甚至受不住司徒辰的倔强独自搬出来住，两人每次见面也总是大吵一架。但始终妈妈身边只有他一个亲人，他也想尽自己所能陪在她身边。
“妈！”司徒辰大力敲门。
隔了十几秒门开了，司徒辰只见他妈沉默的背影往屋里走。
“妈。”司徒辰脱鞋进屋，气氛有点尴尬。
“坐吧。”司徒妈从饭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脸上毫无波澜。
“哦。”司徒辰紧绷地坐下，默默喝了一大口水。
司徒妈在饭桌那边坐下，开始剥瓜子，“怎么那么好心来看我这老人家？”
“我就刚好在附近办点事。”司徒辰又喝了一口水。
“办事？”
司徒妈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准备复学吗？好啊，挺好啊。”
“复学？”司徒辰呆了一下，“啊，不是，别的事情。”
司徒辰在大学主修运动科学，将来也有不少出路，司徒妈才勉强答应让他去体大念书。不过后来有了去欧洲的机会，司徒辰就停学了，难怪司徒妈会以为他要继续念书。
司徒妈皱眉，“你从那鬼地方回来这么久，书也不念，工作也不找，是在干什么？别跟我说你还要继续踢足球！”
司徒辰咬牙，不想跟她吵。
“我告诉你，你回来正好！那什么破足球的以后也不用踢了！你念书也好，工作也好，我都无所谓！反正不当球员就行！”
司徒妈心中来气，“我就跟你说了不要去欧洲那种鬼地方！你偏不听！硬要去给别人歧视你、欺负你！现在就是活该！”
“妈！”尽管司徒辰听过无数次这样的话，他还是很难受。
“你就跟你爸一个性子，倔得要命！一辈子就顾着一个事儿！”
司徒妈气愤地说，“就一个破皮球，值得吗？！”
“妈！”
司徒辰按捺不住大喊，“你能不能就一次！就一次也好！不为别的！就单纯地支持你儿子的梦想！”
她一切的不安和激动，难道比他是她儿子这件事来得重要吗？
“你让我支持你？你爸就是被这破足球给害死的！你让我怎么支持你？”司徒妈气得满脸涨红。
“但爸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是他最爱的事，所以直到最后一刻他都是幸福的！”司徒辰不解为什么她为何到现在还是不能释怀。
“对！他很幸福！你很幸福！那我呢？”
司徒妈捶着胸口，“我没了老公，还要担心没了儿子，你让我怎么幸福？！”
司徒辰心中一紧。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对她有多残忍和自私。虽然妈嘴上总是反对他，实际上却从来没有阻止过他做任何事。但他却总是让她伤心。
“妈。”
司徒辰哑声说道，“我遇到了很好很好的人，愿意信任我，跟我一起组球队，我真的很想坚持下去。”
“组球队？”
司徒妈气绝了，“你什么不做，非要把自己赔进去？你真想落得你爸那样的下场吗？”
“我不会的。”
司徒辰承诺，“就算失败我也会继续走下去的。”
司徒妈深深叹气，无话可说，“既然你都决定了，那我再说又有什么用。”
“妈，你就相信我一次，就一次行吗？”司徒辰放软声线哀求。
“证明给我看，我是错的。”
司徒辰脑海里突然浮现起周诺宁说过的话，“一心一意，就能直奔梦想。”
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情，他都差点忘记，周诺宁说过这样的话。
在利用他之前，她是刺激他坚持梦想最不可或缺的存在。
连周诺宁这样看似不可能的人也愿意给他机会证明自己，他的亲生妈妈怎么就不行？
他不想永远跟自己的妈妈带着这个心结过活。
司徒妈别过脸不说话。
“让我证明给你看，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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