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周诺宁给方学打了电话,说她四点左右会回家一趟,让他把冰箱里老家送来的食物热一热。
“嗯。”
司徒辰趴在方学背后,试着偷听他们在说什么。
“还没,挂了。”方学不耐烦地挂断电话。
“她说什么了?”司徒辰只听到周诺宁的声音,内容一个字都听不清。
“她四点回来,早上老家有多送饭菜来,让我热一热。”方学甩开司徒辰,“她还问我你死了没有。”
司徒辰闻言脸如死灰,“我是不是死了比较好。”
“算了吧,周诺宁就嘴上厉害。”方学一脸淡然。
司徒辰叹了一口气,挡住了方学的去路,“让我来吧。就算死,也得作最后挣扎。”
方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辰哥,你能不能拿出球场上的霸气来?”
“那的确是我做错,我理亏啊。”
方学耸肩,一副随便你的样子走开。
四点正,周诺宁准时到家,一开门就看到司徒辰站在玄关,低下头,双手放在背后,活像做错事的小孩子罚站一样。
周诺宁挑眉,“你干嘛?”
司徒辰抬头露出最灿烂的笑容,“周总,您回来……”他一怔,这才注意到周诺宁脸色苍白,淡漠的眼神之中多了些许疲惫。
“你还好吧?”
方学听见声响从楼上下来,看见周诺宁的脸色也是一怔,“周诺宁,你没事吧?”
“没事。”周诺宁平淡地道,说着脱鞋进屋,跌坐在沙发上往后仰。
“要不要看医生?”方学走到周诺宁面前问。
“不用了,小事。”周诺宁把手背盖在眼皮上,轻声道。
“你脸色很差,还是看一下医生吧。”司徒辰也走到方学旁边,担忧地说。
周诺宁把他从酒吧带回来就直接上班,肯定累得不像人形。司徒辰顿时很自责。
“老毛病,不关你的事。”周诺宁淡淡说道。
她故作无所谓的样子,让司徒辰反而更加愧疚。
方学脸色一沈,“我去把沈博士叫来,你先休息。”说着他就掏出电话上楼去。
司徒辰拿过毛毯,盖在周诺宁身上,“要我给你拿点热水吗?”
周诺宁摇头,稍稍移开手,睁眼看了看司徒辰,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下。”
司徒辰生怕周诺宁有事,马上照样坐下,“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周诺宁闭上眼靠了在司徒辰肩上。
司徒辰一僵,不敢动弹。
“累了,借来靠一下。”
“哦。”
“反正我也借你了。”周诺宁平淡地说。
“哦。”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
司徒辰咬着唇,大脑一片空白。
“胃药吃了没?”
“嗯,早上方学给我了。”
“那就别有事跟我讨医药费。”
“哦。”
司徒辰吞了一下口水,用余光看了看周诺宁。
她虽然脸色苍白了点,看上去倒是很安稳地闭着眼,彷佛忽然卸下了所有戒备,像个普通的十九岁少女,而不是冷漠而又疏离的Nova总裁。
彷佛一切的重担,压得她已经无法再筑起防备。
“丁小海的事情解决好了,你别再插手。”
“嗯。”司徒辰垂眼。
林经阳发短讯告诉他,周诺宁已经帮忙请律师把小海保释出来,陈总也同意不作起诉。明明与她无关,却要她为了这些事操心。
“周诺宁,对不起啊,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周诺宁不着痕迹地呼了一口气,淡然地说,“我说过,这点事情还不足以成为我的麻烦。你也不用把自己想得那么厉害。”
“也对。”司徒辰尴尬地笑笑,“但……无论如何,昨天还是谢谢你。”
这些事,根本就不是他力能所及的范围。没有周诺宁,他应该就醉死街头了。
“嗯。”周诺宁说着再往司徒辰那边缩了缩身子。
司徒辰双手放在大腿上捏紧了,不敢动弹。
身侧传来属于她的温度,她的气息围绕着他,她均匀的呼吸声一起一伏,还有他不由自主狂奔的心跳声。
时间仿佛凝结了,细胞里的每个触觉都被无限放大,紧紧攥住他的心脏。
太近了,这样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司徒辰吞了一下口水,小声说,“那个,这样你不会不舒服吗?”
“什么?”
“因为,方学说你不太喜欢别人碰你。”
“这算是你碰我?”
刚才司徒辰先坐下,但却是周诺宁主动靠上去的,客观来讲周诺宁的确不算是被别人“碰了”。
“嗯,好像不算。”司徒辰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那昨天?方学说我好像靠在你身上了?”
他睡着了,就肯定是他无意识中靠上去了吧?难不成周诺宁还主动让他靠肩上?
“车里窄,没办法。”周诺宁目无表情地回答。
“啊,这样。”司徒辰抿唇,又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那上次摸头?”
“觉得讨厌的人不是你吗?”周诺宁坐直身子,一脸厌烦地问。
她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神里还是充满凌厉的气势。就像一只负伤的老虎,将利爪藏起作为保护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
司徒辰心中一紧,急忙摆手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方学说起,我就怕自己对你做了什么失礼的事。”
“不用理他。”周诺宁恢复淡漠的样子,重新靠在他肩上。
司徒辰看向周诺宁,她的表情缓和下来,没有了刚才充满戒备的模样。
他突然觉得这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也许周诺宁内心深处,还是一个需要依靠的孩子。累了,就想放下武装,好好休息。而碰巧,司徒辰是她愿意信任,暂时放下戒备的那个人。
“他上厕所不洗手,谁要让他碰。”
他帮周诺宁把滑落的毛毯给盖好。
“嗯。我知道了。”
周诺宁的嘴角微微上扬。
如果他能让她信任,那他就随时把自己的肩膀借给她。
一个晚上的时间,周诺宁赶出了一份改造新鸣成为同舟集团形象大使的计划书,直接上交到董事长的办公室。靠着这份计划书,总公司让周诺宁马上复职,带领Nova执行计划。
复职前的晚上,周诺宁没有在家休息,而是到了一家出名龙蛇混杂的酒吧。
她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推门进去。
舞池一片乌烟瘴气,人挤着人,好几个男人不断往她身上靠。周诺宁脸色越发难看,用高跟鞋跟狠狠踩过几个男人的脚背。幸而音乐声够大,足以盖过他们的惨叫声。
终于离开了舞池,周诺宁走到最里面的包厢,一脚把门踢开。里面依旧音乐震天,就是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目光集中了在她身上。
坐在最中间的男人首先认出她来,让人暂停了音乐,高兴地大笑道,“周总!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周诺宁眼神冷冽地扫过众人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趴在桌上背对她的男人身上。
“陈总,喝了什么,把人给喝成这样了?”周诺宁挑眉,声线极为冰冷。
“没什么!”陈总摆摆手,笑道,“就这儿的招牌,十二仙!这小伙才喝两口,都没一杯,就趴下了!”
十二仙,名字取得倒是好听,但实际上却是用烈酒混出来的高浓度酒精。据说连成年男人也难以喝完十二杯,经常用来作惩罚之用,所以又名取命酒。
周诺宁脸色一紧。
“既然这样,我就把人带走,不妨碍陈总了。”
周诺宁往前一步,马上被陈总的手下拦住。周诺宁皱眉,阴冷地盯着他们。
“周总,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这小伙子的朋友弄伤了我,他来给我赔罪,让我不要追究。”陈总指了指自己嘴角上的伤,故作为难地说,“说好了要喝完十二杯,这没喝完就放他走,不合规矩。”
周诺宁扯着嘴角,紧紧地盯着陈总,凌厉的眼神教陈总也心里一虚。
不合规矩是假的,想借机为难她才是真的。
周诺宁踏前,手下伸手想要推开她,她一下就把对方的手扭反了,顺势把人推倒在地上。另一个手下接着冲上前,她轻松一扣就把对方的手锁住,用力往上一砸撞在了对方的鼻梁上。
陈总脸色一黑,马上举手叫停。
周诺宁从容地走到桌前,在趴下的男人旁边坐下,双腿交叠。
“这样吧,我也不想陈总为难。”周诺宁拿起眼前的酒杯,细细观赏里面粉色的液体,淡然道,“我替他喝,事情就这么算了。”
陈总的笑意更深了,“周总愿意出面,我当然没意见。只不过……”
“不要说不过。”周诺宁脸色一沈,冷声道,“我不接受拒绝。”
“周总!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我手下这么多人跟着我,要是这么轻易就算了,我面子往哪摆啊!”
周诺宁带着嘲讽的语气笑道,“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敢跟我谈条件。”
“周总,你可知道你朋友不仅得罪了我!还想跟我抢人了?”被周诺宁无视,陈总眼眶猩红,狠狠地道,“我们撕破脸,对你的朋友一点好处都没有!”
周诺宁冷笑,直直盯着陈总,“我倒想看看,撕破了脸,是谁没有好处。”
“周总,别忘了,这可是我的地盘。”
“忘了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周诺宁露出笑容,语气却无比狠毒,“你今天敢动手,明天,我保证你生不如死。”最后四个字,她说的特别冰冷。
“对同舟来说,让你这样的人下地狱,简直易如反掌。”周诺宁不屑地说。
陈总一听,脸都绿了,一肚子气却又不敢作声。
“怎么样?”周诺宁有点无聊地说,“我没时间,快决定。”
陈总憋着一肚子,咬着牙说道,“那既然周总愿意喝,我也不再计较了。”
周诺宁闻言扯起嘴角,“很好。”
她说着就把桌上最右边的酒杯拿起,一饮而尽。几乎没有停顿就拿起下一杯,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灌,每杯都干净俐落,毫无犹豫。
灌下最后一杯,周诺宁依旧面不改容。
“好!好!好!周总果然是女中豪杰,男人都喝不完的十二仙,居然这么豪爽就喝完了!”陈总拍着手掌,却藏不住满脸的不忿,“这朋友运气真好啊!竟然能请得动周总来当黑骑士!”
周诺宁深深咽了一下口水,得意地勾起唇角,稳住声线说,“是我老朋友的人,自然要帮。”
她稳住呼吸站了起来,“既然喝完了,我就带着人先走了。”
周诺宁弯腰拍了拍身边的男人,低声叫道,“司徒辰。”
司徒辰满脸通红,迷迷糊糊的。
周诺宁咬咬牙,勉强把他扶了起来,把他的右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让他整个人靠了在自己身上。她就这么扛着司徒辰,一步一步走出包厢。
“周总,为了这么一个臭小子跟我作对,你以后肯定后悔的。”
周诺宁毫不在意,冷笑一声。
走着瞧,到底是谁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