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的路上到处都是打打闹闹的同学们,南溪追着周子瑶的背影来到了最偏僻的小路,看样子周子瑶因为大字报的事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就连放学回家也刻意选择避开人群。
“子瑶!周子瑶!”
听到身后的呼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狠心不管,只好收起刚刚沮丧的表情,转过身对南溪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
“拜托,”南溪跑上前后拍了拍她的肩“虽然你是校花没错啦,但是还是要做好表情管理好嘛,你这个笑简直比哭还难看诶。”
接着她夸张的模仿出周子瑶刚刚的表情,一副故意耍宝的样子。
“好啦,你不要故意这样好不好,哪有这么夸张。”
太好了,看着子瑶被自己成功逗笑,南溪原本忐忑的心情也放松下来。
“那个,今天……”
“今天的事已经过去啦,不管那个贴大字报的同学会不会主动来找我道歉,我相信听了班导的话,大家都不会再继续为难我。”周子瑶释然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勉强。
可是,如果她真的是这样想的话,为什么还会故意避开人群呢?
“子瑶,你是不是心里还有别的事情啊?”南溪侧过头小心翼翼试探。
周子瑶抿了抿嘴唇,站定后看着南溪开口说道“南溪,要不要去我家一起吃饭?”
哈?
从这条偏僻的小路步行十分钟就到了子瑶的家的后门,也是跟学校最近的距离,不过她平时都跟其他同学一起结伴同行,走大路虽然要绕一截但相对来说会比较安全一点。
“哇!你家好漂亮!”
南溪走进小院忍不住感叹,精致小巧的院落里郁郁葱葱,整个住宅是用木头搭建的,古色古香的气息十分浓厚,自己的家相比之下也显得太普通了吧!
“这个房子年代已经很久了,爷爷一直舍不得搬走,他是个中医,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在院子里种草药和一些花花草草什么的。”
南溪一边欣赏一边听着周子瑶的介绍,隐隐约约闻到空气中还有木头的味道混合着花香,这里的确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子瑶,来客人了吗?”
屋里传出老人家的声音,南溪赶紧收起好奇的目光站站好。
“爷爷,是我们班同学啦!今天来家里吃饭哦!”
周子瑶冲屋里回话时嘴角上扬着,刚刚在学校眼神里蒙上的灰终于散开了。
“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
子瑶爷爷一边向后院走来,一边询问。
“哎哟,是女同学啦!”子瑶把南溪拉到身前时他刚好有些慢悠悠的走到了院里。
“爷爷,我叫南溪,是子瑶在班里的同桌。”南溪挺直身子礼貌的打了一个招呼。
爷爷慈祥的目光微微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孩,笑着一边点头一边说“你就是南溪?我们家子瑶经常提起你,说你成绩好又会弹钢琴,学校里能交到你这样的好朋友啊,她真的很开心。”
回头不好意思的看着子瑶偷笑的样子,她挠挠头“爷爷,子瑶在学校最受欢迎了,她愿意把我当朋友是我的荣幸才对!”
“哎哟,干嘛这样夸来夸去的,快进去休息一下啦!”
把南溪拉进屋里坐下,周子瑶正拿起杯子倒水时看到她有些好奇的盯着对面墙壁上挂着帘子的门洞。
“那边是我爷爷的中药铺哦,要不要去看看?”
端着水杯,南溪跟随着脚步掀开门帘去了另一边。难怪进屋时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中药铺出现在眼前时这股味道更加浓郁了。
“没想到你家还有个药铺,太厉害了吧。”她好奇的端详着整墙中药柜,忽然想到了什么“原来你在中药铺长大,怪不得上次能及时给大翔护心丸,看来平时经常跟爷爷学习咯?”
“那当然啦,我爷爷以前可是出了名的中医专家,后来退休才经营这家药铺。”
指着墙上的证书和锦旗,周子瑶神情中带了点小傲娇。
回到另一边,爷爷正在厨房做饭,她俩眼神交汇了一下,不约而同的把老人家请了出来。
“这俩孩子…今天南溪第一回来做客,子瑶你带她去院子里玩,爷爷给你们做饭。”
“没关系,您不用把我当客人。”南溪说完赶紧冲子瑶眨了眨眼睛。
“是啊,要是爷爷坚持做饭的话,南溪以后可不敢再来我们家做客了哦。”还是子瑶的话管用,见她们俩坚持老人家只好松了口,笑着提起水壶去院子里浇花了。
两个女孩都是擅长下厨的,很快一桌子菜便端了上来,外面天刚擦黑。三个人围着圆桌边吃边聊,气氛非常和睦。
南溪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这种家的感觉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子瑶是经常下厨的,想不到南溪也这么会做菜,我听街坊说现在的小姑娘小伙子很多都不会下厨,也不吃家里的饭菜,去…去叫什么外送?你说说,外面的东西哪有在家里吃的舒服,对不对?”
这……南溪脑袋上滑落一滴汗,有时候自己不想做饭也是会叫外送来凑合的。不过她还是吞下嘴里的东西,看着爷爷认真的点点头“当然啦,家里做的比较有营养,爷爷是医生,医生的话当然要听!”
这小嘴甜的,自然听的老人家频频点头“是个懂事的孩子,看来爸爸妈妈不用经常为你担心哦。”
这话南溪听了并没有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被人提起父母的事,只是周子瑶倒是有些慌乱,赶紧给爷爷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没事啦。”南溪放下筷子捏了捏子瑶的手,大方的向爷爷坦诚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是这样……孩子,你跟子瑶关系那么好,以后多来我们家玩,下次爷爷做饭给你吃。我这手艺,子瑶可还比不上。”
医者仁心,因为子瑶的关系,周爷爷还没见过南溪的时候就已经对她印象很好了,现在又得知她的身世,心里更是疼惜这个懂事又优秀的小女孩。
“好!我一定会经常来的。”
晚餐愉快的结束,洗洗刷刷过后周子瑶坐在南溪旁边,没一会儿便表情有些严肃的看着她。
“怎么啦?”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希望你不会觉得……”她有些犹豫不决。
“走吧!”
“你不问问去哪里嘛?”
南溪摇了摇头,已经站起身准备出发的样子,终于让周子瑶下定了决心。
目的地竟然就在周爷爷的房间,此刻他在药铺收拾整理,房间空无一人。昏暗的灯光打开之后引入眼帘的景象的确让南溪有点猝不及防。
除了有床和书桌衣柜之外还有一个高台,台上放着一个年轻男人的遗像,遗像前的香烛还燃着,看起来每天都会祭拜的样子。
这应该就是……周子瑶的父亲吧。
南溪一言不发的默默跟着来到遗像前,恭恭敬敬的一起为这位英勇的父亲上了一炷香。
“他,就是我爸。”
果然猜得没错……只是,子瑶好像一直没有直视遗像的样子让南溪觉得有些奇怪。
“其实,南溪…我今天会难过,不是因为安…不是因为被人贴了大字报,而是…自从小时候别的叔叔来我家告诉我们爸爸去世的消息之后,我一直无法接受这件事。那时候的我不停在葬礼上大哭大闹,甚至后来在家里看到他的遗像也止不住的嚎啕大哭。”她说着,低头转过身将南溪拉出房间。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一年多,在那一年里爷爷为了不让我难过,才习惯把爸爸的灵位放在自己房间。这样,除了每年的几次重要祭拜,我就不会看到那张黑白照片。”
说实在的,南溪很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顿时心里很酸。于是上前紧紧抱住子瑶,轻轻拍着她的背。
“他们都说爸爸是为了保护我才……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事,贴大字报的人讨厌我恨我的话骂我就好了,为什么爸爸明明已经不在了还会因为我受到伤害……南溪,跟你比起来我真的很没用对不对?”
周子瑶压抑着自己啜泣的声音害怕被爷爷听见,她拼命忍住眼泪的样子让南溪更难过了。
“不是这样的,其实我也会在想爸爸妈妈的时候偷偷躲在家里哭,也会在看到他们的时候想退缩,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好。但是子瑶,我一直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一定一定会为我骄傲。还有,不管怎么样,只要我们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就已经是他们最大最大的心愿了。”南溪轻轻擦掉了她脸上的小豆子,认真看着她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不会骗你的,从今以后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去做让他们骄傲的人。”
过了一会儿,周子瑶终于止住了眼泪,红着眼眶重重对南溪点了点头。
夜空中月亮冒出头,两个女生平复好情绪后来到院子里一边欣赏着夜色一边乘凉。
“那个…子瑶…”南溪打着扇子有点面露难色,可是这个问题真的憋在心里很久了……
“干嘛这个表情?该不会是想上洗手间吧?那边哦。”
……“不是啦,我是想…冒昧的问一下,为什么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妈妈的事情?”
原来是想问这个,子瑶笑了笑“想问就直接问啊,我不提是因为的确没什么机会提起来,不是因为故意隐瞒什么啦!”她拿出手机翻了翻递出去“我妈是个国际医生,现在在非洲做医疗援助,她工作忙好几年才回一次家,不过她闲下来就会打电话给我。”
“原来你妈妈也是医生,而且还这么厉害!我猜你以后一定也会选择当医生对不对?”南溪竖起大拇指,这么好的基因天赋,浪费也太可惜了!
“哈哈,是啦是啦,不过我已经想好了要继承爷爷的衣钵当一名中医。”她回头看了一眼亮灯的屋子“爷爷从小把我抚养长大,我不会离开他的。”
看到他们祖孙的感情这么好,南溪心里不由羡慕,也不知道自己的爷爷奶奶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呢?
“越来越觉得,原来美貌才是你最不值一提的优点,哈哈哈哈!”
“南溪你!不要再说这些话啦!”
“诶,这明明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闹了一阵,两个女生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周子瑶这时却忽然侧过头去盯住了南溪。
“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也不好?”
她竟然看的出来?南溪选择偏过头假装听不懂的样子。
“啊?我今天很开心啊,第一次来你家玩哎,怎么可以不开心?”
“我是说,在学校的时候。”
“就,就没有啊。”
这坚持否认的样子不得不逼她单刀直入了。
“你真的没有因为班导的事情不高兴吗?诶,你刚可是说了,好朋友之间是不会骗人的哦!”
唉,南溪只好撇嘴,无奈之下轻点了头。
“不过呢,我承认,看到你难过的时候,我的心里总算平衡了一点哦。”
哈?什么意思?
看南溪那迷惑的表情,子瑶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脑袋。
“为了喜欢的人而难过,原来你也会有今天啊!”
“所以……你是因为凌霄…?”
“果然被我猜中了!你喜欢班导对不对!”
什么?!南溪瞪大眼睛,原来她是在套话吗?
周子瑶狡黠一笑,得逞的样子,随后起身一把将南溪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好了好了,现在很晚了,你该回家啦!”
紧接着她不由分说将书包塞进南溪怀里,连推带拽把人推到了后门。
“你不会真的因为凌霄的事情跟我生气吧?上次不是……”
外面的巷子没有路灯漆黑一片,南溪又被一个劲儿往前推,跨出门的脚一下踩空,不过下一秒,她竟然跌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雷…雷克斯?!”
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顿时瞪大眼睛受到了惊吓。
“我家这边晚上没有路灯和监控,就拜托班导帮我送她安全到家咯!”
礼貌的鞠了个躬,周子瑶语气中略带兴奋,扶着门框一副看戏的表情。
“你!你……”
面对南溪的不知所措,她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赶紧向两人挥了挥手。
“班导拜拜!南溪拜拜!明天见咯!”
雷克斯淡定的挥挥手后将女孩怀里的书包一把拿到自己手里,转过身朝巷口迈去。没办法,她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回头看了看子瑶挥舞着手臂做出一个ok的手势,十分无奈……
车里安静的可以听见呼吸声,南溪七上八下的胡乱按着屏幕随便点进了一个电台。
“各位听众朋友,今天我们要讨论的情感话题是,如何与暧昧中的心仪之人更进一步,首先你们需要有一个相对来说隐私且能够单独相处的空间……”
什么跟什么啊!这一台是专程跟自己过不去吗?伸手又换了几个电台,不是在聒噪的推销产品就是在放一些缠绵悱恻的情歌……
“听音乐吧。”
雷克斯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随手将音乐播放器调了出来。
优雅的古典乐让车内安静了一会儿,不过……这首曲子怎么越听…越熟悉啊?
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显示,竟然是录音?南溪越来越觉得自己没有听错,这不就是她写的那首钢琴曲吗?雷克斯他……录下来了?
“那天我们去音乐教室录的,你介意的话我……”
“不介意!”
雷克斯伸手过去想要切歌,没想到南溪一激动,抬手阻止时把他的手给牢牢握住了。
显然两个人都注意到这个小小的举动,南溪触电般将手抽了回去,脸上却不由自主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单曲循环1086次……下方的小字让南溪简直不敢置信。
“你为什么要听这么多遍啊?”
“因为喜欢。”
喜欢?雷克斯一脸淡定的说出喜欢两个字,南溪又开始有些七上八下了……即使没有任何指向,她的心里也是雀跃的。其实雷克斯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下午的阴霾就被他一下子驱散了。
“到了。”
车子停在南溪家门口,雷克斯伸手从后座把书包放进女孩的怀里。
“今天的练习明天课间来办公室补上,以后如果有别的事允许请假,一周一次。”
“哦…知道了。”
这公事公办的样子一下子敲醒了南溪,现在还是不要想太多的好,毕竟跟雷克斯首先是师生关系,把学习的事情放在第一位本来就是应该的,千万不要分心辜负了爸爸妈妈还有小雨老师!
刚抓住车门把手,雷克斯的手机响了起来,不过他只是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并没有接通。
“那个…不方便接吗?没关系我先下车了。”
“你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两张试卷要……”
话音未落,铃声又响起来。
“你还是先接电话吧?”
这一次挂断,雷克斯显得有一点犹豫,对方好像真的有事情急着找自己。
“不接女朋友电话后果很严重的。”
这么晚了,南溪想了想,或许真的是安琪打来的也不一定……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已经很亲密了吧?
“老同学而已,我没有女朋友,你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
这话里的意思,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谁料,电话铃声再次在车里响起,不过这一次是南溪的手机……
“喂,爷爷,您……”
话说到一半,只见南溪的表情开始不对劲起来。
“什…是啊是啊,子瑶跟我在一起呢,您别担心,刚刚我们一直在聊天忘了跟您说一声真的很抱歉,明天,明天放学她就回来了,您早点睡,放心吧……”
雷克斯一边听着,身体前倾眉头微皱,他似乎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果不其然,挂上电话后南溪慌张的告诉他,周爷爷说子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回到屋里,院子的门也并未关上,所以才打电话问问她是不是跟自己在一块儿。可是大半夜的,一个女生怎么会突然从家里消失呢?
雷克斯迅速用手机翻开班级通讯录,可周子瑶的号码接连打过去却一直是忙音……
“别着急,我现在去报警,你在家等我消息。”
“不行,我刚刚怕周爷爷担心才说谎,我一定要找到她,况且子瑶如果不是因为送我出门她也不会一个人站在巷子里!”
雷克斯按住南溪的肩膀安抚着她激动的情绪“别胡思乱想,或许她之后出去过也不一定,你先不要自乱阵脚。这样,我们先报警,然后再去她家附近找一找。”
周子瑶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无缘无故在自己家门口失踪呢?雷克斯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拨通了刚刚的未接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