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喝下了金锁端来的药，昏沉沉又睡了过去，眼角，噙着泪痕，金锁眼里也水汪汪的。尔康少爷去哪儿了？这种时候，为什么他不陪着小姐？
小燕子想用手帕拭去紫薇眼角的泪痕，却又怕弄醒了她，只能蹙着眉头，坐在床前，看着紫薇苍白的小脸。永琪进来了，他示意金锁不用行礼了，双手放在小燕子的肩膀上，小燕子回头看他，看紫薇这样她心里真的好难过。
“小燕子，我们回景阳宫吧，这里交给金锁照看着。”只怕，尔康找皇阿玛坦白心意，后面的不平静还等着他呢。
“不，我要在这里陪着她……”小燕子不肯走。
“福晋，你先跟五阿哥回去吧。”金锁抹去眼泪，小声道，“小姐这药是安神的，太医说她喝下去会昏睡一会儿，奴婢在这里陪着就是了……”
永琪点点头，他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回景阳宫等着尔康的消息。
小燕子看看金锁，只好起身，正好，她有一肚子的疑问呢。
永琪牵着小燕子的手走出了漱芳斋，小燕子又回头望了一眼，这才大声道：“你告诉我，是不是尔康欺负了紫薇？”说着，她的小拳头都握得紧紧的。
永琪的大手包裹住小燕子的拳头，“不要在这里嚷嚷了，我们回景阳宫再说。”
小燕子咬咬牙，听话地跟在永琪身后。
当两人刚回到景阳宫，程铭带着程蕊就来了，他的背上有一个包袱，小燕子吃了一惊，“你这是……”
程铭还为答话，程蕊抢先道：“五福晋，我们是来跟你辞行的。”
“辞行？”小燕子瞪大了眼睛，紫薇的事情她还没弄清楚呢，怎么师父就要走了？“为什么啊？”
程蕊撅了撅嘴巴，低下头，她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回事。带着她一起去慈宁宫探望晴格格，当老佛爷说福大爷在晴格格房间探视，让大哥明日再去的时候，大哥恭敬地跟太后行礼后他们回到了在宫中的住处，大哥就一直发呆发呆。发呆好了，就说，他们要离宫……
“五阿哥，福晋，程铭兄妹本该随着各路亲王一起离京，但是蒙福晋看得起，让在下传授武艺，多在宫中逗留了数日。如今，程王府也有诸多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就不多留了……”程铭温声道。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慈宁宫中听到太后说尔康在探视晴儿时，他的胸口，微微刺痛了一下，心情，也竟是烦躁得很……他自诩是江湖中一萧一剑走江湖对的侠客箫剑，最是洒脱不过了，可是此刻心中密密麻麻的不安夹杂着痛楚，让他只想一走了之。
“可是我剑法还没学会呢……”小燕子道。她看看永琪，本就低落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无妨，小燕子，年年岁岁很快的，等到年底，程亲王还要再回来呢。”永琪安慰她道，如今宫中恐怕要因为晴儿、紫薇、尔康的事情不太平一段时间，程亲王离去也好。
“可是我……”也许等不到年底，她就离开宫中，再也不会回来了。看着永琪制止的眼神，她咽下了没出口的话。
“好吧，那你们走吧……”小燕子有点儿赌气，说完，径直跑进屋里去了。
永琪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程亲王莫怪，她有些小孩子脾气。对了，你跟皇阿玛说过了吗？”
程铭温润地笑笑，“是程铭失信于福晋了。五阿哥放心，已经跟皇上禀告过了。岁末再见，五阿哥，程铭告辞。”他拱手后，拉着程蕊转身，向景阳宫外走去。
“什么啦，五福晋都不跟我说再见吗？”程蕊嘟囔着，不高兴地跟在程铭身后，又回头看了好几眼，始终没有看到小燕子，这才转过头不再回望。
两人刚出景阳宫宫门，就听到了小燕子的声音，“等一等。”
程蕊回过头，看到小燕子手中拿了一对很可爱的大阿福，憨态可掬的，甚是讨人喜欢。
“喏，给你……”她早就托永琪在宫外买好了，想着等他们要离京的时候，送给这个可爱的小丫头。
“真得给我？”程蕊接过来，各亲了一下，眼中满是惊喜，“谢谢你五福晋……”
小燕子蹲下身子，抱住了她，“怎么突然这么懂礼貌啊？”她的鼻子酸酸的，也许，这是跟他们见的最后一面了吧？她不可能再在宫中待一年的。
程蕊也伸出小手，抱了抱她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五福晋，等年底我们就又回宫了，到时候我们比剑，你可不要输给我哦……”
小燕子笑了，可是她的鼻子真得很酸，她刮刮程蕊的小鼻子，“别吹牛了，到时候看我打你个落花流水。”
“那我们拉钩，到时候输得要学小狗叫。”程蕊很认真地伸出了小手指。
小燕子和她拉钩后，起身，也向程铭点了点头，程铭微笑着说了一句“再见”后，带了程蕊，离开了。而小燕子，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不见，她才转过身，永琪就在她身后，“回去吧，外面冷。”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不是一直盼望离开皇宫吗？怎么现在会这么难过？
永琪看她鼻头红红的，眼圈儿也红红的，忍不住搂着她的肩膀，“好啦，到年底他们就会回来的，以后每年都能见到他们。”
小燕子默不作声，跟着永琪回到了屋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道：“紫薇到底怎么了？”如果她离开了皇宫，谁保护紫薇呢？
“尔康告诉了晴儿，他倾心的人，是紫薇……”永琪轻声道。
“那又怎么样？他喜欢紫薇，紫薇有错吗？”小燕子听不明白。
永琪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在她身边坐下，叹了一口气，“尔康是老佛爷给晴儿选的额驸，这在宫中，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什么意思啊？”小燕子捧起热茶喝了一口，暖暖的感觉顺着喉咙流下，“老佛爷想让尔康娶晴儿是不是？那他为什么还来招惹紫薇呢？”
“小燕子，你这么说，对尔康不公平。”永琪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感情的事情，谁又能控制的了呢？尔康也很清楚，如果他想跟紫薇在一起，都面临着什么，可是，人如果真能理智地控制自己的感情就好了……”他又何尝不是呢？为了这个冒牌福晋，他也犯了欺君之罪。
“我才不管他控制不控制呢，我只知道，是他让紫薇受伤了！”小燕子喝下热茶，不平地道。
“漾璇不想嫁给我，你就觉得是天经地义，那尔康不想娶晴儿，你就觉得是尔康招惹了紫薇伤害了紫薇？”永琪也喝了一口热茶，斜了她一眼。
“这不一样……”小燕子想反驳，可是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怎么不一样？”永琪又为两人各倒了一杯热茶，“你不要因为自己的成见就对尔康又一个标准……”
“那就是晴儿不好！一个男人不想娶你，你又何必呢？告状告到老佛爷那里，就能留住尔康了？”小燕子端起热茶，一饮而尽。“还有这老佛爷，也很奇怪，既然尔康不喜欢晴儿，她拿紫薇撒什么气啊？连我都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永琪看她紧紧蹙着秀眉，忿忿不平的，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她对别人的感情这么关心，怎么对自己的就这么迷糊呢？
晚饭时分，小燕子又去探望了紫薇一次，紫薇的情绪很低落，任小燕子怎么哄，都高兴不起来：“小燕子，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不要担心我，安心回景阳宫吧。”
小燕子看了看金锁，金锁点了点头，她只好起身，“那紫薇，我不吵你了，我先走了。”边说边恋恋不舍地起身，她真得很担心紫薇，也好想替紫薇分担，可是……哎……
出了漱芳斋，小燕子一直在盘算，她什么也不能为紫薇做，真是急死了。两个宫女跟在她身后，知道主子有心事，也不敢吵她，只能静静跟着她。
对了，她可以替紫薇去做做晴儿的工作嘛，晴儿看上去那么高贵的姑娘，怎么会勉强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娶自己呢？对了，她去找晴儿！想到这儿，她停下脚步，两个宫女被她突然停下的脚步吓了一跳，这主子是怎么了？
她转弯，“明月彩霞，我们去慈宁宫。”不等明月彩霞反应，她已经大步迈开了脚步。
一盏茶的功夫，她们主仆三人来到了慈宁宫。刚踏入宫门，就看到了从房间里出来的端茉，端茉也看到了她：“漾璇姐姐？端茉给姐姐请安。”
“哎呀你不要每次都这么客气……”小燕子呵呵笑笑，扶着她，往主厅瞅了一眼，“老佛爷在吗？”
“老佛爷？”端茉浅笑道，“老佛爷去乾清宫了……”她沉思了一下，想到老佛爷今天将明珠格格叫来的事情，而明珠格格，跟漾璇姐姐，好像感情很好。“姐姐，你找老佛爷有事？”
“呃，其实我不是要找老佛爷……”老佛爷不在，正好，不然她还不知道要找什么理由见晴儿呢。“我是来找晴儿的。”
“你找晴姐姐？”端茉已经大概听桂嬷嬷说了老佛爷找明珠格格来的原因了，“她刚刚吃了药，我去看看，她有没有睡……”
“麻烦你了端茉……”小燕子笑着握握端茉的手。
端茉转身，在宫女的搀扶下，向晴儿的房间走去。小燕子跟在她身后，太好了，她相信她一定可以说动晴儿。
轻轻敲了门，听到一声进来，端茉转身对小燕子道：“姐姐，晴姐姐还没睡，你进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小燕子笑笑，“谢谢你端茉。”说完她推门进去了，明月和彩霞低头等在外面。端茉带着宫女，仪态万千地离去，走了几步，她回头，又看了一眼晴儿的房间，这才离去……
晴儿看到是小燕子，精致的脸上满是笑意：“五福晋，你不是昨天才来看过我吗？”
“呵呵……”小燕子有些尴尬地笑笑，“我，嗯，我无聊嘛，就来找你……”
晴儿掩嘴笑笑，这五福晋，真是娇憨可爱，“快坐吧。”说着，她要下床，被小燕子阻止了：“哎，你千万别下来，病还没好呢……”
晴儿背靠着锦被，“躺了这么多天，其实我也好想下床走走了。”她的声音，软软细细的，听起来甚是舒服。
小燕子又咧开嘴，本来想笑，可是自己都觉得笑不出来，她该怎么开口呢？“呵呵……”
晴儿看着低头好像拼命在想什么的小燕子，有些好奇，怎么她看上去很苦恼的样子？“小燕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小燕子看看面容还有些苍白的晴儿，她的眸光是那么清澈，虽然她心里认定她因为尔康的拒绝在老佛爷面前告了紫薇的状有点小气，可是此刻面对她，她却说不出来。“我……”她挠了挠头，“呵呵……”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燕子，你有话就直说吧。”到底什么话，让一向心直口快的小燕子也吞吞吐吐起来了呢？
小燕子直视着晴儿，这么优雅美丽的女子，她实在不该为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失了气度，下定决心了！“晴儿，我觉得你这么美丽、这么有学问，又受老佛爷宠爱，你应该是很骄傲的，如果尔康喜欢的不是你，你就去跟老佛爷告状，为难紫薇，这会让我觉得你真得很奇怪！”
晴儿脸上的笑，慢慢消失了，小燕子在说什么啊？“我……”
小燕子不等晴儿多说，一把握住晴儿的手，“你也知道老佛爷一向不太喜欢紫薇的，你不知道紫薇平时在宫里有多小心翼翼……你跟老佛爷告了状，老佛爷就来整紫薇，紫薇都病了……再说了，是尔康先喜欢紫薇，招惹紫薇的，你凭什么告紫薇的状啊？”
“我……”晴儿都被小燕子给说糊涂了，她什么时候去老佛爷那里告紫薇的状了？尔康来看她，鼓足勇气跟她坦白了，他倾心的人，不是自己，而是紫薇，可是他不敢跟老佛爷开口，怕老佛爷会迁怒于紫薇，所以，他先跟自己坦白……听了尔康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她非但没有一丝的不高兴，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怎么可能去让老佛爷为难紫薇呢？
“我一直都觉得你是很骄傲很高贵的格格……”
“小燕子！”“小燕子！”晴儿不得已，稍微抬高了声调，“你不要急，也不要激动，慢慢跟我说，行吗？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晴儿扑闪着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她。
小燕子这才安静下来了，她抿了抿嘴唇，“我是说……”
“我们先来理一理头绪吧，嗯，你为什么会说我跟老佛爷告状，让老佛爷为难紫薇？”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尔康是不是告诉你，他不喜欢你，喜欢紫薇？”小燕子一句一句地问道，两个姑娘对视着，眼神都是那么清澈明亮。
“嗯……”晴儿点头。
“你是不是心里怪紫薇，觉得是她抢走了尔康？”小燕子再问。
“不会啊，即便我真得很喜欢尔康，也不会觉得是紫薇抢走了他。他的心如果在我这里，抢也抢不走；他的心如果不在我这里，又怎能说是别人抢走的？”晴儿的语声柔柔细细的，但是很坚定。
小燕子疑惑了，“那你没有去老佛爷那里告紫薇的状？”
“没有。”晴儿回答得很干脆，“尔康也说了他之所以选择先跟我坦白她另有所爱的原因，是怕老佛爷会迁怒紫薇，我不可能做出借老佛爷之手报复紫薇的事情。”她坐直了身子，“小燕子，让我告诉你，我也有我的骄傲，莫说，我对尔康，还没有喜欢到报复欲如此之强的地步……”她顿了顿，道：“即使，我是真得真得很喜欢尔康，但是，只要他说他心里的人不是我，我也会很骄傲地走开，并且，祝福他……”
听到晴儿字字真挚，小燕子纳闷了：“那老佛爷怎么会知道尔康喜欢紫薇，还把紫薇叫到慈宁宫来，不知道对紫薇说了什么，紫薇难过得出了慈宁宫就晕倒了……”
“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一点儿都不知道。”晴儿想要下床，她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你躺好，别下来了，老佛爷现在不在宫中，所以我才敢来找你问清楚……”小燕子按住她，又帮她盖好了被子，“晴儿，我就知道，你是个很骄傲的姑娘。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那样说你……”
晴儿摇摇头，思索着，尔康跟她说的这些事情，是怎么传到了老佛爷耳里？难道，尔康来看她的时候，有人在外面偷听？
“晴儿，谢谢你，知道不是你去老佛爷那里告状，我真得好高兴。”小燕子抱了抱晴儿，“如果老佛爷再为难紫薇，你会帮紫薇说话的，对吗？”
晴儿抿唇笑了笑，“说实话，尔康说他喜欢的人，不是我的时候，我真得没有一点儿难过……”她轻抚着自己胸前的秀发，“小燕子，我其实真的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只知道，自那个雪夜之后，忽然之间，我和尔康，老佛爷和皇上，甚至宫里很多人，都确定了尔康将来会是我的额驸。这是一个人人知道的秘密，我也一直觉得，我会循规蹈矩，等着老佛爷和皇上赐婚，然后嫁出宫去。”
“那说明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尔康。”小燕子插嘴道，“你看戏曲了唱的，如果真喜欢，能不难受吗？投河自尽的都有……”
“也许吧。”晴儿有些怅然，“反倒是尔康说了，他倾心的人，不是我，我觉得忽然之间很轻松……”她低下头，不再说话了，人心，真的是这么奇怪吗？几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嫁给尔康，却不想，尔康喜欢的人，不是她，而她，也因为某个在她脚崴伤时送她回宫的人，反而感激尔康喜欢的，不是她。
“晴儿，你知道吗？今天紫薇病倒，我本来就已经很难过了，加上我师父又带着小郡主离宫了，我真是难过死了……所以，才憋不住来找你，想要为紫薇做点儿什么……”小燕子噘着嘴巴，随后又笑了出来，“不过现在好了，知道你会帮紫薇，心里已经好受多了。”
“你说……程亲王，走了？”晴儿有些讶异，她今天甚至还胡思乱想过，他知道她病了，会不会来看望她？
“嗯，走了……”小燕子有些沮丧，低垂着头，“他今天早上和小郡主在景阳宫用了早饭，吃好饭了带着小郡主来探望你，等我忙完紫薇的事情回到景阳宫，他就来辞行了……”
“带着小郡主来看我？”晴儿的心，忽然砰砰跳得很快，“可是我并没有见到他啊？”
“怎么可能？”小燕子转了转眼珠子，“他不是说谎的人，他吃好早饭就离开景阳宫了，说你生病了想来看看你……”
晴儿沉吟着，早饭之后，那个时间，尔康正在她房间里……难道是，老佛爷不想他打扰她和尔康，所以没让他来探视自己？“小燕子……”
“嗯？”看着突然间有些腼腆的晴儿，她不解地应了一声，盯着她，等她下面一句话。
“呃……我是说，程亲王不是要教你剑法吗？怎么会……突然急着，要走？”晴儿说得犹豫。
“我也不知道。”小燕子摊摊手，耸耸肩，“算了，不管他了，走就走吧。晴儿，我该走了，不然等会儿老佛爷回来，我怕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话。”
“哦……”淡淡的失落笼罩在心头，她只能对着小燕子漾出笑脸，“嗯，你先回去吧，等明天，我会跟老佛爷谈谈的。”
“谢谢你，晴儿。像你这样样样都好的格格，老天一定会赐给你一个比尔康好千倍万倍的额驸。”小燕子说完，还甩帕，冲晴儿行了个礼，这才转身，向门外走去，“那我走了，你保重身体喔……”
晴儿点头笑笑，随着门关上，她轻轻躺了下来，侧卧着，想闭目睡觉，怅然若失的感觉，却越发浓烈……
跟端茉告别后，小燕子心情轻松地离开了慈宁宫，太好了，只要晴儿不要抓着尔康不放，事情就简单多了。哈哈……
翌日一早，太后刚起床，就看到穿戴整齐的晴儿端着热水进来了，“晴儿，你怎么来了？你的身子还没有养好，哀家不用你亲自伺候。”
“老佛爷……”晴儿放下手中的水盆，“晴儿的身子，已经好多了，这几天不伺候您老人家，晴儿心里都过不去了。”她来到床边，帮老佛爷拿过放在屏风上的衣服，服侍她穿衣起床。
梳洗，打扮，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太后看着镜中自己被晴儿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威严易容，笑得十分慈祥：“还是晴儿的手艺，哀家最相中。”她握着她的手，“你放心，哀家一定如你所愿，给你找个最好的婆家。”
晴儿听到太后的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蹲下身子，望着老佛爷，也握住了她的手：“老佛爷，晴儿想问您一些问题，可是又不知道，会不会问了，让您不高兴……”
老佛爷摸摸她旗头上的流苏穗子，笑着道：“不会的，哀家相信你不会让哀家不高兴的。”
晴儿抿唇，停顿了一下，才道：“尔康来看望我的时候，您是不是让桂嬷嬷她们在门外偷听了？”
太后的笑容，在听到晴儿的问话后消失了：“你……”
晴儿握着太后的手，握得更紧了：“老佛爷，我知道您疼我，从我阿玛额娘离世后，最疼我的，就是您了。这些年来，如果不是得您庇佑照顾，晴儿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现在？”她低下头，又抬起头：“我知道，即使您派人在外面偷听，也一定是想为了我好。我不是怪您，只是，老佛爷，晴儿的性子您是清楚的，尔康喜欢的人，如果不是我，即使他肯接受您的指婚娶我，我也是不会嫁给他的……“
“晴儿，这你不能怪哀家。”太后拍拍她的手背，“你病了，尔康却一直没有来看过你，哀家当然要让人叫他来，可是他来了以后，哀家跟他说了你的意思，本意是想让他自己去跟皇帝请求指婚，谁知他反而面露难色，所以，他进去看你的时候，哀家就让你的贴身宫女在门外听着，把听到的，都报告给哀家。”
怪不得，小燕子会说，是她去向老佛爷告紫薇的状，哎……“老佛爷，所以您就叫了紫薇来，羞辱了她，是吗？”晴儿说得很犹豫，可是她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词汇了。
“哀家可没羞辱她，哀家说得句句是事实！”老佛爷噌地站起身子，面色十分不悦！“她的娘，未婚生育，哀家说错了吗？像这种身世不清不楚的姑娘，如果不是皇帝坚持，哀家是不会让她进宫成为格格的。既然进了宫，就该恪守宫规，而不是将她娘那些不好的风气带到宫中来！你说，如果她是清白守矩的好姑娘，她何以会跟尔康扯上关系？这宫中，谁不知道尔康是哀家给你中意的额驸？”
“可是老佛爷，您怎知是紫薇主动招惹了尔康？”晴儿站起身子，来到她面前，“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紫薇叫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尔康喜欢紫薇我就容不下她呢。”她拽着老佛爷的袖子，半撒娇半委屈地道：“这样晴儿岂不是成了怨妇？”
“尔康为了她拒绝你，你还相信她不知道尔康对她的心意？如果不是她点头了，尔康会跟你坦白他不喜欢你吗？”太后握住晴儿的肩膀，直直盯着她，“晴儿，你有时候也不要这么骄傲，很多感情，也是靠朝夕相处去积累的。就是因为你清清白白，循规蹈矩，才给了那夏紫薇有机可乘。”
晴儿暗暗叹了口气，说到底，紫薇究竟是老佛爷的孙女，老佛爷对她的成见如此之深，当真是令她无可奈何！“老佛爷，您想听晴儿说实话吗？”
“你说……”太后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倒也不是我的骄傲在作祟。”晴儿低了低头，似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您知道吗？当他告诉我，他中意的人不是我，而是紫薇的时候，我心里没有一丁点儿的泛酸，或者说嫉妒，或者说吃醋，一丁点儿都没有！真得老佛爷，我非但不觉得怎么样，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太后直直盯着她的眼睛，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说辞？“你说得是真心话吗？”
晴儿很坚定地点点头，“老佛爷，晴儿从不会跟您撒谎，您应该看得出，晴儿说的，是不是肺腑之言。如果尔康不来说什么，我也就觉得我会嫁给您给我选的额驸，然后做一个贤妻良母，就这样踏踏实实过一辈子。说到底，其实我也没有多喜欢他，只是在这宫里，接受命运的安排而已。或者说，晴儿，甚至都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怎样？”她也盯着老佛爷的眼睛，“您说，如果我放开一个我不喜欢、也不喜欢我的尔康，我又有什么舍不得呢？”
太后没有说话，她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老佛爷，晴儿恳请您，如果您真的疼我，就不要去破坏尔康和紫薇，好吗？如果有一天，晴儿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一定会告诉老佛爷，请老佛爷为晴儿做主！如果一直遇不到，到时候，您再给我指一个起码并不喜欢别人的额驸，行吗？”说着，晴儿甩帕，跪在了地上，抬头仰望着老佛爷，满脸的恳求。
太后叹了一口气，扶起她：“你起来吧，这事情，你容哀家考虑考虑。”昨晚，她还去了皇帝那里，商量给晴儿和尔康指婚的事情，皇帝也跟她说了，尔康去找过他，向他坦白他想娶得人，是紫薇，她还余怒未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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