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心语,吃饭了,你再不来好吃的可都被你弟弟吃光了。”
“没事,你们先吃吧。”
回应了老妈的陈心语,坐在小屋子里,暖黄色的灯光下她时不时咬着铅笔,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全是她勾勒故事的痕迹。
正想着情节,陈心语突然回想起放寒假前寇若琳差点就跟她一起回家的场景:
那天下着雪,陈心语书包里的成绩单和奖状胡乱卷在一起,自己手里拉着的,是有些冰凉的寇若琳的手。
走着走着,或许是结了冰的地面太滑,又或许是这种小胡同的路太坎坷,寇若琳在她身旁硬生生是摔了一跤。
陈心语下意识去拉寇若琳起来,帮她打着沾在身上的雪,只见那个鼻尖被冻红的女孩有些为难开口:
“陈心语,我快记不得回去的路了,下次有机会再去你家玩好不好?”
陈心语很想回答她自己的家就在前面,再拐个弯就到了,可是她想到了自己家里乱七八糟的样子,想起了自己调皮捣蛋的小弟,就是把她带到了家里,她好像……也没有任何能力招待她。
再看寇若琳发红的鼻尖和冰凉的小手,陈心语只觉得难过,她更希望刚刚摔倒的是自己。
陈心语缓缓取下自己脖子里廉价的手织围巾,随后小心翼翼的围在了寇若琳的脖子上,一番整理后开口:
“别感冒了,太冷了,你回去记得小心点,这围巾料子不怎么好,你回家以后就不要戴了,下次有机会,我再带你来我家玩。”
“好,那心语拜拜。”
陈心语记得,自己盯着寇若琳原路返回的背影看了好久,只觉得冬天的她即便“臃肿”起来,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和自己不同。
作为朋友,作为玩伴,自己能给寇若琳的太少太少了。
她似乎唯一能做的,就是护着她,剩下的,就是给她讲一些没头没脑的无厘头故事吧?
所以她存下的5元巨款用来买了笔记本,她要把整个冬天见不到那个女孩的时候想到的故事都记下来,然后在穿暖花开开学的时候送给那个女孩,温暖她的春天。
一想到这陈心语就有一种自己在做大事的自视感,不由得在激动的时候用力踩了两下缝纫机的脚踏板,然后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断线卡带声。
这时陈心语垂头丧气的放下了笔,收起笔记本藏在了床头。
“妈,你的缝纫机坏了,你过来看一下。”
陈心语说着,小跑溜到了饭桌前,扒起了饭。妈妈经过她的时候,在她身上不重不轻的锤了两下,随后嘟囔着去查看缝纫机。
“这孩子,没有桌子写字妈妈给你把缝纫机收平了让你用,你说说,你这都是第几次踩坏了?”
陈心语也记不得是第几次了,只知道缝纫机收起来以后确实可以当桌子用,不过是缝纫机太高,她坐的椅子也太高,脚踩不到地上,刚刚好够得到那个踏板,写到动情处又总是忍不住踩两下过过瘾,想来也是伤脑筋。
冬天倒也过得很快,再开学的时候,让人猝不及防的,是没有预谋的分班。
原本不能在一个班级已经很让人心烦,这样一来她苦苦努力得来的前几排的座位也就失去了意义。
没想到更让人心烦的是,后来的陈心语,看见那个一直以来在自己身边撒娇打闹的女孩,竟然拉着别的女孩的手,朝她走过来了。
她十分自然的跟自己打招呼,还跟那个看着很要好的“新朋友”说自己的故事讲的有多好……
陈心语有一种愤怒,但她不知道该去怪谁,那个她整整想了一个冬天的人,现在站在她面前,她开口却是反话:
“寇若琳瞎说的,她没那么了解我。”
这句话像是划开两个人曾经多么好的开端,随后便越来越远。
没有寇若琳的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不一样的是她的成绩,和她比起同龄人高出一截的文笔。
她受到了老师的重视,被推荐去参加竞赛,她开始稳定的坐在前三排,也有新朋友向她示好,她却像有一种出轨的罪恶感一样,不愿与第二个人深交。
整整三年,从那句话开始,在那个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QQ微信的年代,她一句话都没再和寇若琳说过,也无从可知她的消息。
六年级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儿童节汇演,那个陈心语心心念念的女孩这次没了浓妆,穿的是素净的连衣裙礼服,弹得依旧是那首《土耳其进行曲》,只是,这次也没了最后的那句“弹给我最好的朋友”。
不过从那句话过后,陈心语倒也没再在校园里见到过寇若琳和别的女孩出入成双形影不离。
整整三年,因为没有联系的缘故,在报考初中的时候,陈心语报考了当地风评有些混乱的学校。
因为什么吗?
当然是因为不收学费,花销最小。
直到……
初一的那年,陈心语在校报上发表了那篇文章,名字叫《永远天下第一好》,整个文章写的矫情至极,或许是太过想念和后悔,又或许是写的时候觉得反正当事人也看不到,于是乎便有了后来的和好。
作文的最后一句,陈心语是有感而发,那句“我终于把喜欢听我讲故事的女孩讲成了故事”,被那个自己在意的女孩,看到了。
于是有了那一幕,初一周末放学的教学楼门口,一个身穿卫衣的女孩带着口罩,手里提着一袋零食,张望着过往的学生。
终于,陈心语在人群中看到了她,即便是戴着口罩,她也一眼就认出,那个比起几年前成熟了些许的眼睛。
“陈心语!你别生气了!我们和好吧!”
陈心语向来内敛,觉得这话实在是太烫,烫红了她的脸,她一路小跑过去,伸手捂上寇若琳的嘴巴,然后小声开口:
“小点声,别人都在看我们……”
“又不是你自己丢人,说好了永远世界第一好,没事说什么反话,我以为你真的不喜欢我。”
说着说着,陈心语看到,寇若琳竟然有些哭腔,她不由得拍拍寇若琳的背,然后低头在她耳边说“我错了,谁都比不上你,我没你不行”。
“现在好了吧,你在这里,我上的中学离这里好远……”
“就当,是说反话的代价吧。”
陈心语说着,心里却也明白,自己家里的条件也是原因之一,弟弟花销很大,老妈又没有工作,父亲欠的债都没还完又喜欢打牌,她的中学,别无选择。
或许这句话,也是对自己的一个宽慰和释怀吧?陈心语重新拉上寇若琳的手,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