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头便可观望的宇宙,其广阔无边无际,亿万星河如萍浮游,生灭并生,亘古如一,那夜空中最暗淡的星辰,或许连神邸也不知存在多久远,相隔多遥远。无尽岁月以来,具有洞察宇宙本质之智慧的生灵一直在探寻星河的尽头,却一直未有结果。因为他们所发现的世界,都遵循着一种相同的法则,真武大宇宙,便在这套法则下运行。
澜沧大陆,其广无极,东方地界的一片被万丈山峰与大海隔开的疆土之上,星罗棋布着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国家,万年来这片与外界隔绝的土地战争不断,一个个国度的覆灭与新立,就像那田野上的麦子,冬枯春荣的野草,是一种再平凡不过的事情。
然而数千年来,无论哪个皇朝的倾倒,都不会如栖凰国的崩塌这般惊天动地,这个占据了百国十分之一疆土的南方国度,如一只存世了数千年的仙凰,在与另一个庞然大物星月国经历了长达十年的战争之后,终于在一个黄昏结束了动荡,走向灭亡。
仅仅在接下来的五日,消息便传遍了百国大半疆土,上至国君王臣,下至黎明百姓,无人不知这件足以成为史书上浓重一笔的大事件。
第七日,这则消息才传入了北方潜龙城中的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的耳中。
“唉,想必你也都听说了吧,南方的那个泱泱大国,栖凰国它到底还是让我们星月国的女皇给打下了,算来虽说也有十年了,但也太快了些。”一位粗布麻衣的而立男子手拿馒头,对桌子对面的老头叹了口气道。
这样一句话,令身穿白衣的背着木箱的林皓辰步伐一顿,心中震惊的他偏过身,用那天生深邃英俊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一丈外正在交谈的两人。
“是啊,今日才得知。这可算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啊,咱们这位女皇真可谓千古一帝,不但是女儿身,还能把栖凰这个远在北方的古国灭掉,真是天人之姿!”
粗布麻衣的男子对坐一胡须花白的老头枯臂对天,摇晃着身子道。
“呵,打起仗来厉害有何用,我们的女皇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不如多为我们这些平民想想,千古一帝?倒不如栖凰国的那位皇帝,听说也是个女皇,虽说可能死了,但她在位的时间内,国泰民安,朝政清明,那才是为人君的典范。”
“你们俩快别再说这些了,传到官兵的耳朵里,不得叫你们脑袋搬家!”小店老板面色恐惧地警醒了一句,顿时令得而立男子与老人闭口不言。
将一切收入耳中的林皓辰身躯震了震,他的眸子里充斥着惊讶之色,口中低语:“终于还是败了么,真希望,她能平安无事。”
林皓辰再次抬头,看了看喧闹街市上来往的行人,忽而忘了原本的目的,忽然间,他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身为何人的错觉。
他并非是在潜龙城中自幼长大的人,他来自哪里,自己都不知道。他只记得二十年前他被一个陌生的男子带到了宇文府的家主面前,此前的事情,他毫无记忆。
但他知道,自己是特殊的,因为二十年前的他,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看起来只是增长了五六岁。连当初只有五六岁的宇文家族三小姐,都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说起来,除了时光在他的脸上走得异常缓慢之外,他似乎一无是处。
恍惚良久,他缓过神来,道:“对了,我是要去行医救人的。”
背负药箱,手拿布袋的林皓辰心不在焉地走在每天都要经过的街道上,忽而身后烟尘漫天,地面隆隆而动。
霎时街路上一阵荒乱,民众急忙躲避开,让出一条宽敞大道。
林皓辰朝一侧走了几步,不紧不慢,一人驾马车奔腾而过,险些擦中他的肩膀。若在往日,驱马不长眼的官兵定会怒骂走路不长眼,然而此刻那车上之人一句话也没有,甚至不看林皓辰一眼。
“赶往大牢方向,又移来了什么犯人么?”林皓辰自语,那马车上的篷子笼着一挂黑布,往常都是重要的犯人,这样的场面,常年生活在潜龙城他早已在见过很多次。
林皓辰慢悠悠走到了一间毫不起眼的店铺前,门外早早有人排队等候。
“林大夫,早啊!”
“林大夫早!”
......
数十人的队伍,每一个都对林皓辰热情地打着招呼,林皓辰如往日一般微笑着一一回应。
他取出袖中钥匙打开了这个独属他的医铺,而后摆出医疗用具,收心坐下。
林皓辰轻吐了一口气,便开始替病人把脉诊断,他的医术并不算十分高明,但是来到医铺里求医的病人却是最多的,只因这里的价钱最是便宜,遇见家境贫苦的人,这位人们眼中为人极好的林大夫甚至无偿医治。
医病,救人,林皓辰原以为又将度过这平凡而又充实的一天,但是伴随着几声粗鲁呵斥的带刀武士的出现,他的心便疑惑与沉重了些。
“一群病东西,都给老子滚开!”
为首一位身穿便服的短须男子一脚踢开一个挡路的病人,在医铺里环视了一周,继而面色不善地来到皱眉不语的林皓辰面前打量了几眼,点了点头。
“你,带上医人的东西,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是谁,凭什么听你的?”林皓辰如若未闻,自顾自地替座旁病人把脉。
短须男子抽出闪亮长刀,随即架到那名病人的脖子上,冷声道:“你不走,我立刻叫他人头落地!”
对后边两个同样装束的带刀男人挥手道:“带走!”
两个面无表情的不速之客二话不说,便一人抓住一只手臂将林天辰按到了地上,挣扎不得。
“等一等,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平白无故地遭到无礼对待,林皓辰一阵愤怒。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紧接着他就感觉眼前一黑,随后他被绑了起来,口中还塞了一团麻布。
众目睽睽之下,林皓辰被那身穿便服的短须男子单手提了起来,而后只见后者一个旋转,便轻易地翻身上马,呼啸离去。
这身手,定是个武者无疑。
自始至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一众病人,只能盼着林大夫完好如初地回来。
一路颠簸晃荡的林皓辰浑身难受,只觉天旋地转,他心中忐忑,不知要被带到什么地方去。
足足一刻钟后,他感到马停下了蹄子,随后他被短须男子扛在肩上走了一段路。
“杨哥您这速度,这么快抓来的大夫能行吗?”
前方传来几道陌生的声音,似有人迎面走了过来。
“要是救不活那小娘们,我们这般人可都要掉脑袋啊!”一个古怪沙哑的男子嗓音带着不安道。
救人?莫非这就是他们抓我的原因,可是为何要将我绑起来?林皓辰不解。
“那女人的身份不一般,大人交代过不能泄露,所以我们不能抓那些地位高的大夫,我打探过,这小子医好过不少人,应该能行。”短须男子将手拎着的黑布袋丢到了地上,随即将林皓辰放了出来。
林皓辰重见光明的第一眼,便凝重了几分,这里一片昏暗,阴冷破旧,过道两旁是一根根铁柱,大牢,这里竟是关押着犯人的绝望之处。
“你们要我做什么?”林皓辰沉下眸子,平淡道。
“少废话,往前走!”短须男子一把将林皓辰往前推,令他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
咬牙切齿的林皓辰强忍怒骂的冲动,被几人一路推到了一个还算干净的房门前,一看这里便是狱卒的住处。
林皓辰没有进门,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几人皆是皱起了眉头,其中一人催促道:“小子赶快进去!”
林皓辰蹙起眉,他拿起东西,一步踏了进去,但仅在下一刻,映入眼帘的那人,令他顿时僵在原地。
杂乱的床榻上,一个玉体横陈的女子墨发凌乱,紧闭双眸,看起来十分痛苦,她浑身是淤伤,很显然,这是一个不久前发生过罪恶的地方。
一刹那间,林皓辰的双眸便通红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