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现在的学生安全防盗意识可比我们那时候强多了。”邵晶晶掂了掂他们原先教室门上的中型锁，“哪像我们那时候啊，不仅教室门天天敞着，连学校大门都是可以随意进出的。”
林予恩抿嘴一笑，踱步往前走到了窗口。“窗户也是抱死的，不然我们是可以爬进去的。”
“天哪，你还是我认识的林予恩吗？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要是这窗户没关紧，你真的会爬进去吗？”邵晶晶张着嘴巴，一脸不可置信。
“或许会，不过现在是没法验证了。”林予恩又推了推移窗。
邵晶晶缩回了脑袋，用手把自己的围巾往下巴处推了推，“你看里面变化也不大，我们那时有幸换的新桌椅被他们用到现在。”邵晶晶又向林予恩走进几步，透着窗户往讲台那看去，“跟我学校一样，都换了投影设备。”
“现在这个设备一换啊，我们基本也不回头板书了，所以学生在底下的小动作也少了，哪像我们以前，吃糖看小说，交头接耳，什么都干。”邵晶晶说完忍不住地想笑。
“所以啊，邵老师，你不对你的学生宽容一点?我可是听我妈说，上回有一个在上课时候作小人画的学生被你用口水喷了半个小时，这样还不算完，还逼着人家写了三千字检讨。”林予恩双手搭在她的肩上。
邵晶晶微眯起一双眼睛斜睨着她，“吴老师怎么揭我底啊！我可是为了学生好。”
“邵老师果然是李老师的关门弟子，深得真传!”林予恩哈哈大笑起来。
邵晶晶有些羞愧，但语气里满是坚定:“学生啊，是要好好教育的，是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任的。”做了老师之后，原来有多么讨厌老秃的一言一行，现在就有多么佩服老秃的英明神武，邵晶晶现在每年初八的时候都会去老秃家拜年，老秃是恩师亦是忘年交。以前的邵晶晶只敢在背地里骂他老秃，可现在这个外号已经成了她对李老师的昵称，甚至可以明目张胆地大声喊出来了。
“反正我现在教育学生，都是不能迟到，不能早退，不能插科打诨，不能污言秽语，还有啊——”邵晶晶的语气有点挑逗的意味，“不能谈恋爱!”
林予恩佯装生气瞪了她一眼，教室不能打开，两人没待多久就准备离开。
所以啊，老师们说不能早恋也许是对的，不管其他早恋的同学有没有修成正果，我确实真的没有对自己负责……早恋原来影响的不是学习……
雪比预期要下得更大一点，短短两个多小时，地面上就积起了两厘米的厚度，两人离开了学校准备去后面的美食街填饱一下肚子。仇羡予当年驻唱的酒吧也扩大了，老板买下了这条街的两个店面房，把楼上楼下都开通了，整个装修风格也焕然一新，都变了。
“要不要进去看看?这现在是餐吧了，吃吃饭听听歌吧。”邵晶晶直接拉着林予恩就往里走，原先昏黑全是机械感的设计已经换成了暖木制日系风。
邵晶晶接过服务员手里的菜单，“你还是吃一份海鲜汤是吗？”面朝林予恩抬起头。
“嗯。”
“一份海鲜汤，我一份鳗鱼石锅拌饭。”服务员刚确定完想走，“小美女，再来一瓶菊正宗吧。”
“你还要喝酒啊?”林予恩取出桌上盒子里的餐具递了过去。
“喝点清酒身体好!”说完，邵晶晶伸了个大懒腰。
用餐的时候，餐厅的C位舞台上来了个少年，在演唱毛不易的《一荤一素》，相较原本低沉哀愁的嗓音，更多的是对未来迷茫的感慨。稍年长的人，千帆竟过，蓦然回首往生，原来要的是简简单单的平淡；太年轻的人，总是不满足，寻梦之途跌跌撞撞，得到的多，失去的也多。少年稚嫩的声音强加上成年人的酸愁，其中向往外面世界的渴望却是丝毫掩不住的。林予恩情不自禁地往那方向看去，正好能看到他的侧身，虽然曲风不同，一袭白毛衣却像极了十年前在这个酒吧的仇羡予。
邵晶晶跟随着林予恩的视线也瞧了过去，仿佛知道了什么，什么也没说又回过头来继续吃饭。
“你不说话，就嗯嗯嗯嗯的，到底是答应和我在一起了没。”
“我，我。”
“别紧张啊，我比你还紧张，我刚刚都弹错了好几个音。”仇羡予的脸颊难得出现了醉红，“你喜欢我吗？”
“喜欢。”林予恩埋下了头。
“太好了，太好了!”仇羡予扶着额头转了一圈，“我成功了!”
仇羡予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心情，又微微弯腰配合坐在吧台的林予恩，柔情的眼眸对上林予恩垂下去的脑袋，“我以后可以喊你小恩吗？”
林予恩被他轻碰着下巴抬起了头，“我听到你妈妈来学校接你的时候，好像就是这么喊你的，是只有家人这么喊你吗？”
注视着仇羡予那美得不可方物的脸，林予恩的声音都在轻颤:“嗯。”
“那我能这么喊你吗？”声音越发地轻柔。
林予恩点了点头。
初吻……
少年唱完歌，林予恩又望向了窗外，是漫天而来的鹅毛——是初雪。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家里还是热热闹闹，小柯基扭动着屁股绕着林予恩的小腿，林予恩一手抱起了它，另一只手将雪地靴放回了鞋柜。
“看你满头的雪，不是让你带伞了嘛。”外公嗔怪的词句里却是不舍的语气。
“把这碗姜汤喝了，我早就熬好了，就等着你回来。”外婆端了一碗甜姜水，“你身体从小就寒气重，早知道这个雪越下越大，就不让你今天去了。”外婆朝着碗口呼了呼，给她加了个勺子。
“太甜了，放了双倍的糖吧。”林予恩被甜得呛到了。
“有的吃有的讲。”妈妈也走了过来，不信邪地盛了一碗，“老妈啊，你是不是后来又加糖了。”妈妈赶紧倒了些热水兑了兑。
“真是老年痴呆了，我又加了一次。”外婆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很是懊悔。
林予恩的个子要比外婆整整高出一个头，见状就趴在外婆的身上直接推着她往客厅走去。外公和爸爸一直躺在沙发上磕着瓜子，悠闲得像两位地主老财。林予恩也和外婆一起坐在了沙发上，外公将手里的瓜子全倒给了林予恩，自己又从桌几上拿了一把花生。电视上是录播的《欢乐喜剧人》，笑点到了，四个人都乐得前仰后倒。
“你们这群人啊！我在厨房忙个半死，你们都没良心啊!”妈妈停下了剁鸡声，拿着个菜篮子，里面全是韭菜，坐在了餐桌前。餐桌和客厅是连着的，四人的状态全被妈妈看在眼里。
林予恩把手里的瓜子又还给了外公，拍了拍手，坐在了妈妈身边，“来，让我这个唯一有一点点良心的人来帮你择菜。”
妈妈“呿”了一声，笑了起来。
“你不看电视啦？！”吴老师讽了讽。
“这里也看得到啊，你以为我光干活不享受的呀？”林予恩的手忙个不停。
“今年怎么准备这么多的菜啊？”林予恩问。
吴老师道:“你大伯伯今年从上海回来了，年夜饭定在我们家，我得好好准备了，不准备好，明天一天根本做不完活。”
“又过去了一年，明晚一过，我都二十八了。”林予恩感叹道。
“是二十九!”吴老师厉声说。
“妈妈，讲实岁吧，别把我说得这么老。”林予恩撒娇道。
吴老师夺过她手里择好的最后一把韭菜往篮子里一丢，对她撇了撇嘴。
林予恩忍俊不禁。
洗完澡，林予恩在床上看着书，看了一会还是睡不着，翻了几个身，还是忍不住给仇羡予发了个微信。
—忙吗？—
对面没有回复。
林予恩惺忪着睡眼，等着消息，直到睡着。
“小恩长这么大了，我们有三四年没见了吧，工作很忙吧，做律师的人，前几年都是忙的。”大伯在餐桌上关切着林予恩。
“还好还好，适应了就好。”林予恩回。
“小妹，忙也要注意个人问题啊。”林予恩的堂姐林予微给她夹了一块排骨。
林予恩把碗递了过去接下排骨，笑着脸:“是是是，我注意。”
“小恩这么优秀，操死你的心了，你把二胎给我生了再说。”大伯父瞪着林予微。
林予微接过吴老师怀里的两岁小男孩，揉了揉他的小脸:“咱们家的大宝贝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啊？”
“最好啊，生个闺女，好字成双嘛。”爸爸笑着说。
大家都笑了起来。
“你们在上海有什么好小伙子没，给你妹介绍一个，她就是读书读傻了不会找男朋友，被动型的。”妈妈对林予微说。
林予微笑呵呵地对着自家老公:“老公，你们公司那么多男孩子，这么好的机会你还不争取争取。”
吴浩拍了拍脑门，赶忙说道:“媳妇说得对!小妹，我们公司一批呢，都挺优质的，我给你介绍几个吧。”
林予恩点了点头，给姐夫敬了个酒。
吴浩在一家世界前五百的企业负责网络安全，一批单身小伙子倒不是假话，都是学历高情商低的码农。
大伯父和爸爸俩亲兄弟这几年都没怎么见面，酒桌上有说不完的话，两个人喝到尽兴处还给美国的二伯父打了个视频，全然不管什么时差不时差的，兄弟三人聊得热络，不过二伯父的眼里似有道不尽的乡愁。
前两年城市还没有禁止放烟火，虽然今年的夜空除了繁星少了许多颜色，可是这满满的年味依然勾起着千家万户的温情。
只有回了家才算是过了一个完整的年……
家……
邵晶晶每年都会去爷爷家吃年夜饭，邵晶晶的爷爷住在乡下，乡下有绚烂的烟火盛放于星河之际，邵晶晶拍了个视频发了过来。
林予恩借着酒意来到阳台吹风。
—没得看眼馋吧。附视频—
视频中一声一声……
我贪恋的人间烟火，一屋两人三餐四季，不偏不倚只需要一个你。
”小恩，你看这是什么？”外公来到阳台，从背后拿出了一盒冷焰火烟花，“大的放不了，我们可以玩小的。”
外公拨动打火机点燃一根，林予恩拿着另一根凑过去借火，两个烟花棒越烧越旺，金黄色丝丝散出，在昏黑的晚幕之下与天空的星辰相映。
—大的玩不了，小的可以。—林予恩拍了一张照片给邵晶晶发去。
仇羡予突然发了一条消息，接着昨晚的（忙吗？)。
—新年快乐!—
林予恩想把刚刚那张烟花图也发过去，犹豫了一会，还是放弃了。
用满心的欢喜去迎贴对方的一条群发消息，何必呢，还要难为别人多说一句。
林予恩将手机揣在兜里，又拿了几根点燃，一手一根，划着圈，笑得像个孩子。
在家的这几天，林予恩很主动地去每户亲戚家拜年，得空也参加了没推掉的小初高好友聚会。转眼已经初六，明天就是她准备回北京的日子。
—把李老师的地址发给我吧，我想去拜访他。—林予恩给邵晶晶发了条微信。
那边第一时间就回了电话:“我初八就去，你要不和我一起?”
“我明天下午就走，票早就定好了，等不到你回来了。”
“你这么快就回去啊！我们又要好久不见了，这几天还没和你玩够呢。”那头的语气满是落寞。
“下次你来北京看我，我不忙的时候就飞回来。”林予恩安慰道。
“朋友，我会想你的，我马上把地址发给你 ，你微信看一下。”
很快，邵晶晶就把李老师的地址发了过来。
林予恩下楼买了些极品血橙和竹叶青。
“李老师，新年好！我来拜年的。”林予恩在门口笑着。
李老师喜出望外，林予恩是他育人生涯里，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学生之一，没想到今年会看到林予恩，李老师很热情地招呼她进来坐。师娘忙着找出一双拖鞋给林予恩，忙完又去给她泡茶，林予恩把手里的礼物放到了进门处。
“你还买这么多东西，你人来了我就很高兴。”李老师接过师母手中的茶，转交给了林予恩。
“老师，也不知道你这几年有没有改喜好，我还是买了竹叶青。”林予恩笑着接过。
“你喝一口就知道你买没买错了 。”李老师招呼她往木质沙发上坐。
李老师是个很喜欢古典气息的人，家中的装修也充满了雕栏玉砌感，墙面上挂着很多李老师自己临摹的书法，林予恩情不自禁地恭维了李老师的书法。
“李老师，我能问你讨一副字吗？我马上要搬家了，想挂在书房。”林予恩抿了一口茶。
李老师很是得意，立刻带着她进了书房，从自己装稿件的竹篮桶里挑选了一番。
”这幅不行，这幅马马虎虎，这幅好，这幅好，'只觉苍天方溃溃，欲凭赤手拯元元'。就这幅吧。”李老师很满意地盯着自己的作品。
李老师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恢弘霸气。
“笔锋遒劲，真好！”林予恩是发自内心地感叹。
“你在北京辛苦啊，这次搬家是买了房吗？你这几年干得不错，估摸着你在北京付个首付应该差不多了。”
“没没没，还是租着呢。”林予恩沉默。
“你们该结婚了，年纪都不小了，可以买个婚房，少点压力。”李老师低着头，卷起刚刚打开的字幅说道。
林予恩放大了瞳孔:“我们?”
“算算年头，你和那小子在一起有十年了没？”李老师笑了起来，“当年这小子真的是我行我素，一点不把我们老师放在眼里。”
李老师拿出了抽屉里的花名册，花名册里面夹了二十几张照片，是他们毕业的时候拍下的。李老师挑出了一张——仇羡予和林予恩的合照，照片里的仇羡予用手臂勾着林予恩的肩膀，男生的嘴唇触碰着女生的脸颊，十八岁，青葱年少。
“你们毕业的时候，我偷拍了很多同学，留念用的，然而我最喜欢的就是这张了。”李老师把它递给了林予恩，“其实当年我很看好你们的，虽然专业方向不同，都很优秀，俊男美女多好的一对。”
林予恩看到这张照片，很难形容她此刻的感受，有点憋闷，鼻头好像有点酸。
“我们分开了。”大一就分开了。
“怎么会?!我前两个月去彭城参加学校交流活动遇到他，他还说你们好得很。”李老师睁着眼，面朝林予恩。
“前两个月?”前两个月，仇羡予好像是在彭城，在彭城某个学校做公益捐助活动。
“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有点矛盾很正常，要互相体谅，怎么在这两个月分了?!”
“你们?”林予恩不敢相信，仇羡予竟然对外说他们还在一起。毕竟，当年他的经纪公司要他隐藏恋情的时候，他再三强调连老同学们都要保密。所以，她对外都是称“我们大一就分了。”
“他见着我很是惊喜，我当时问他是不是和你早分了，他说好着呢。”李老师露出了遗憾的表情，“你们之间发生什么，我不清楚，虽然我也不太喜欢那个小子的脾性，不过啊，一辈子没几个十年，你们要好好考虑考虑，不要后悔啊。”
“嗯，我们之间很难说。”林予恩心情复杂。
和李老师又待了一会，林予恩就告辞回家。回来的路上，林予恩还是忍不住给仇羡予打了电话。
“喂?”仇羡予被铃声强行从睡梦中拖起。
“你和李泽明老师见过面?”林予恩压住自己的情绪。
“李老秃啊，没错啊!”对方打了一个哈欠。
“你跟他说我们没分手?”
“对啊。”
“你不怕他说出去吗？”
“我拜托他保密了，对李老头不用那么忌讳，我们的事，他比谁都清楚。起码在他那，我不想瞒着。”仇羡予喃喃，“你大晚上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个?”
林予恩才意识到时差。
“小恩，我想你了，再过三天我就可以回去了，回去就能好好抱抱你了，这边录节目可真累。”仇羡予渐渐没了睡意。
林予恩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在年前已经做了决定，这么多天的忙忙碌碌让她没有多少时间去想他。
“小恩，你怎么不说话？”
“注意身体，我先挂了。”林予恩感受到身体一下子就瘫软了。
“起码在他那，我不想瞒着。”
“我还以为你早忘了我们的关系。”
回到家后，林予恩的情绪恢复了大半，只见一家人围在电视机前看着综艺。
林予恩没有坐过去，打了声招呼，就回了房间，刷着手机刷到了仇羡予的新综艺。
【新年特辑/来自异国他乡的思念】
还是忍不住地想点开。
“轮到我们仇羡予打电话了。”MC在一旁激动着，“刚刚三位大咖都选择了家人，那这次，仇羡予会打给谁呢？“
镜头给了仇羡予特写。
“小恩，我估摸着你该到家了，也不记得和我报个平安。”
“我在国外好孤单啊，我好想你。”
“拍摄进程已经到法国了，我在逛街，有一个很好看的戒指，我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先不拍给你看，留个惊喜。”
“我今天突击学了几句法语，刚刚买东西，收营员都听懂了，你说我这语言天赋，真是让人嫉妒。”
“天气预报说老家那边明天会降温的，你有带厚的衣服吗？”
“带了就好，我跟你视频吧，这里突然来了一群人在大街上跳舞。”
“哦，行吧。”
手机屏幕里的男人穿着松松垮垮的黑色针织衫，一顶灰格纹报童帽，耳朵上的钻石耳钉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眼角含着温情，就这么静坐在一家咖啡馆外诉说思念。
林予恩的脸颊处有湿润的痕迹，之前已经被抑制住发酸的鼻头现在也溃不成军。
MC:“能说一下，您刚刚打给谁了呢？ 看上去不是打给父母的哦。”
仇羡予笑了笑:“是一个重要的朋友。”
MC: “是什么样的一位朋友呢？女生吗？”
仇羡予:“是我很早就认识的朋友，在我还没有出道的时候就陪在我身边，帮助我。我很感激她，确实是个女生。”
MC:“难道是女朋友?”
仇羡予:“能成早成了，很重要的好朋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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