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入云的雪峰中,银白色铺满了山顶,阳光洒在冰川上,如同给白雪渡上了一层金,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睁不眼。寂寥无人的环境下,静得可以听到细细的呼吸声。
茫茫白雪里,一位身穿深紫衣服的人格外扎眼,外披墨紫毛绒斗,内着黛紫燕尾裙,面带黑镂空面具,一双丹凤眼,深蓝的瞳色越发诱人。但即便是这般华贵的衣装,标志的面庞,也遮不住脸色的苍白。
仙境凄美的冰晶川上,毒夕绯经常一待就是一天,可饶是再美的外表也改不了即将到来的命运。
洁白的冰雪总能让人清醒起来。忆往昔,她为人类不惜舍弃性命,堂堂毒娘娘为她不惜耗尽仙力。花息还灵一术,毒夕绯倾尽所有,却因为意外,非但没能复活冰公主,还因过量的抽取伤了元神。加之为了对抗黎灰受伤,旧伤未愈加上元神耗损,她只觉得昏昏沉沉,浑身无力,任由身体向下落。
灵公主心知不好,忙接住毒夕绯,却见她唇色惨白,额上都是汗珠,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实着吓了一跳。她不知输入多少仙力,才勉强从死亡线上把毒娘娘拉回来。
好容易等毒夕绯好一点,灵公主以为并无大碍了,她将手放在毒夕绯肩上,感知着毒夕绯体内的仙力。瞬间,她瞳孔骤然收缩,她明确感知到毒夕绯体内的生命能量在极速消散。灵公主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两步,一手扶在柱子上,勉强稳住情绪。
她从花海潮离开那天,灵公主追了上来。纵然内心预演千遍,终抵不过面对面的愧疚,朱唇未启,已潸然泪下。她涨红的脸颊,抖动的身体便是最明了的语言。毒娘娘是何人,未等她开口,纤细的手指已堵住灵公主的嘴唇,脸上是少有的温柔,眼神中透出一股淡然。毒夕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便化作烟雾,消失在灵公主的视野里。
灵公主慌乱无措的样子,直到现在都如剪不断的琴音,回荡在她的脑中,毒夕绯从未怪过她。被她拦住未说出口的话,毒娘娘也心知肚明。如今,这唯美的冰川虽不及冰公主的半分美丽,总也能在最后的时刻陪伴着她。
毒夕绯咪了咪眼,越爬越高的的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温暖的阳光打在寒冷的冰川上,两种看似完全不同的力量配合在一起却是异常温馨。虚弱的身体支撑不了久站,累了,她便静坐在幽蓝的冰椅上,晶莹剔透的冰里似乎有满天星河,在仙境的顶端熠熠生辉。
她细细回想着,上一次在这仙境之巅是什么时候呢?还未加入灵犀阁时?还未被人类的力量污染时?或许要更早罢,毒夕绯自小就喜欢雪,每逢落雪之时,她总要出去逛逛,皎洁的雪花像是把世间都冲刷了一遍;大一点,听说冰晶川是仙境里的冰雪之境,便多次前往这冰雪世界,只是,真正登上这顶峰的次数却是寥寥无几;长大后,人类化合而成的毒素使她力量大增,甚至顶替冰公主加入灵犀阁,因为代替冰公主进入灵犀阁一事,虽来过几次冰晶川,但再也未登顶过。
她堂堂毒娘娘毒夕绯怎么也没想到,再次到这巅峰时,是以这样的身体,这样的心态来的。看着看着,毒夕绯娇艳的面庞上挂了一丝笑容,不是快乐的笑,也不是痛苦的笑,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终于放下一切的释然。
她的前半生,美丽过,强大过,风光过,狠毒过,冲动过,爱过恨过,人间七情六欲无不还俗,也算无憾了。唯有幼时一愿:在这冰雪世界看雪,至今都未实现。早听过传言,终年严寒的冰晶川上,是最难下雪的了,冰与雪的碰撞妙不可言,却也是极难出现的。罢了,总不会事事称心如意,这最后的愿望虽未实现,也放下了。
恍惚间,空中似乎落下一层白纱,定睛一看,细细绒雪覆盖大地。雪花如鹅毛,一片两片,只一瞬间,上下一白,惟余莽莽。天地浑圆,地平线变得模糊,似梦非梦。
毒夕绯眨了眨眼,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打在她没有血色的脸上,显出金色的汗毛。毒夕绯连忙起身,一步一步挪到悬崖边,雪落在暗紫色的斗篷上,好像给斗篷裹上了一层羽绒。
一抹心满意足的笑颜展现在脸上,脸颊似乎添了一点红润。千百年来梦寐以求的一幕,竟在这个时候实现了。她伸出手掌,几片雪散在手心上,每个都是不一样的形状,小巧玲珑,惹人怜爱。毒夕绯沉醉在这细雪纷飞的世界里,尽情感受着“她”的力量。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传来,毒夕绯的身体晃了晃,摇摇欲坠,想要坐到到冰椅上,腿却像灌了铅似的却,迈不出一步。她保持不住平衡,身体落在松软的雪堆上,动弹不得,一丝明媚的暖阳透过云层,打在她的身体上。毒夕绯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很困,很困,阳光照在眼睛上,她闭上的双眼微微动了动,便再无动作,脸上依旧停着一抹笑容,似是睡着。
最喜欢雪的毒娘娘倒在雪里,最善良的冰公主封在了冰里,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