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

当晚晚自习下课，韩其深和裴攸宁一出校门就看到一辆停在校门外正打着双闪的女士甲壳虫，坐在驾驶座上的车主看到他们后兴冲冲地下了车朝他们跑来。

柏木载着他们两个去了一家环境安静又很有商务氛围的咖啡厅，黑白为主调的装潢，店内的咖啡杯都是黑白色的，周围坐着的人不是在敲电脑就是三三两两在一起聊各种事情。

服务员把他们点的咖啡和果汁拿过来，柏木将两杯果汁递给他们：“你们晚上还是别喝咖啡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两人接过后点头致谢。

柏木直入主题，把装订成册的合同拿了出来，并且非常专业地向他们解释了一番，整个过程简短清晰，张弛有度。

“以上就是大概了，我……说明白了吗？”柏木担心自己说的太快他们听不明白，说完后又多问了下。

韩其深表示听得是云里雾里，但是大致走向听明白了，他是工作室那边签的第一批模特，除了他前面只有四个人，他们这一批人进去后可以说是要和未来春木在这块领域里的发展共存亡了，第一批如果效果好，春木才会考虑继续拓展业务和范围。

裴攸宁拿过合同又重新浏览了一遍，随后他拿手肘戳了戳韩其深，“没问题，可以签，这份合同里给你的保障和权益几乎都是最大的，未来你会是春木首捧的模特。”

韩其深：“？”

柏木看了裴攸宁一眼，笑了，“你这话说的倒是不错，我确实为你争取到了这个名额， 因为在你之前的那四个人，出去以后反响都一般，这次的试水让我们都看到了你的潜力，所以我们会优先考虑你的资源。”

裴攸宁彼时又补上：“但需要你牺牲部分时间，可以吗？”

柏木忽的瞳孔一缩，嘴唇不自觉地紧抿。

韩其深：“只要不耽误我的上课时间，我就可以。”

松了口气，柏木接着道：“你放心，你毕竟还未成年，我们给你的业务不会太重也会尽量不占用你太多的时间，更不会影响你的上课，一切是以你为优先的。但是等你成年以后……或者说是高考之后，合同就需要重新拟了。”

韩其深礼貌道：“没关系，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整个过程很顺畅，韩其深最后签在合同上的名字也很干脆。

之后的一切就像是两条分叉的铁路并轨了，韩其深的时间因为签约之后的工作显得更加紧凑，除却每天上课的时间还有做作业的时间，其余的时间他几乎都在工作，因为是新人新模特，工作室准备给他个人拍摄一支视频，基本上都是利用工作空余时间进行，穿插着一些拍摄的通告。

工作室决定把他正式签约的消息和见面会放在暑假进行，彼时韩其深大多要做的都是一些所谓的入行准备。

终于月假到来，韩其深好不容易抽出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去了趟何平家看奶奶，这是奶奶搬过来之后他第一次来看望她。

搬过来后奶奶变得非常喜欢出门，比以前的频率高了不知道多少，据何平说是因为小区下面的休息区有好多老头老太太和老年人娱乐活动，别看奶奶八十几了，有她在的场子没一个不热闹的，一下就成了小区老年人协会的著名人物。

得知后的韩其深整一个就是叹服，彼时奶奶正在何平家的沙发上边打毛线边听电视，是的没错听电视，电视放的是中央台的戏曲频道，她看不清屏幕，听得到是津津有味。

“看来奶奶住的还挺习惯。”韩其深把自己买来的水果放在餐桌上，拿出来后就要去洗。

杨嫂正在厨房里洗着碗筷，何平帮他一起把水果拿出来，嘴上还一直念叨：“来就来嘛怎么还买东西……她住得惯就好了，我还怕她住不惯呢……”正说着，他手上的动作忽的就慢了下来。

金丝眼镜后面是一双微微眯起来的眼，何平疑惑地看着这些水果，又看了看韩其深，压根没注意到他的韩其深转身去厨房拿了个果篮出来。

这些水果，价格都不便宜。

还有前两天他不在家时，韩其深让超市送上来的那些补品，这些花销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都不是小数目。

“其深，你一会来我书房一下。”

云里雾里的韩其深点着头答应，把水果洗好后拿去找奶奶聊天，奶奶抱怨他怎么才来看她，韩其深喂她吃水果赔罪。

老人家适合吃的水果本来就少，有些又不能多吃，韩其深找了好久的资料又咨询了裴攸宁才选出了几种，也得亏他现在能挣钱了，不然还真是负担不起。

晚点奶奶去洗澡时，韩其深敲开了何平书房的门。

“何叔，找我什么事吗？”

何平坐在书房里的单人沙发上，见他进来了招手让他坐下说。

何平看着这个坐在自己旁边的孩子，心里是五味杂陈，许久才开口：“其深，你不用太担心，奶奶一切有我，你现在还小，很多东西……其实并不需要去承担，你应该把时间花在应该做的事情上……”

越听到后面，韩其深的眉头皱的就更深一分。

他知道何平在说什么，但他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开始会选择签约，其实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钱，还有更好更快的发展。因为他看到了落差，他与裴攸宁之间落差，他与何平的落差，他与其他许多人的落差。

想要好好学习，除了奶奶和吴姝的那部分原因，还有他从心底里涌出的想要改变的念头。

而在遇见了裴攸宁后，他又渐渐发现了自己和裴攸宁之间的差距，无论是家庭还是学习，那条深不见底的鸿沟要怎么去跨越？

再就是奶奶病重，那么大的一笔手术费用全是何平一个人扛下来的，虽然他从未给自己提起过，但是他看到了，也听到了，更能想象得到。那个数字，他不知道自己要努力多久才能够挣出来。

之前的他，代打、陪玩、线下电竞比赛，还有各种假期去打的零工，累死累活挣的钱都没有一次国家贫困生补助的多，那个时候的他根本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他的同学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关于他家的事，他们尊重他也不想伤害他的自尊，所以给他的帮助都是悄悄的，但他全都知道，却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们不要这样了，他其实真的不需要，只能再以另一种转圜的方式将这样的帮助拒绝。

这一切都在刺激着他，从始至终他都想要以自己的方式去应对去解决这些事情，但他始终没有办法，直到裴攸宁在那个大课间里辅导他，一切就开始变得不同。

在裴攸宁的鼓励和帮助下他的成绩有了很大的进步，而在这之后他只想要更多，去填充、去提高和发展自己，为的就是能够被看见的自己的未来。

韩其深吸了口气，缓缓道：“何叔，您说的我都明白。但……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两人对视着，何平最先移开视线，他看到了这个孩子眼里的坚定，就知道自己多说无益。

“好，你心里有数就行，何叔不多说什么……照顾好自己。”何平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书房里开了冷气的原因。

韩其深起身，然后向何平鞠了个躬，毫无预兆地，他只是想向这个帮了他家那么多的男人致以感谢。

何平忙起身去扶他，“行了行了……”

“何叔，”韩其深抱住了何平，这么多年来的第一个拥抱，何平有些怔住了，“谢谢您，以后，我和何聪一起伺候您。”

何聪是何平那个在隔壁市读高中的儿子。

何平笑了，大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小子……”

晚上等奶奶睡着了韩其深才离开，何平再三确认他不需要自己送他回去后将他送到了电梯口，在电梯门关上后何平才转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