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3）

韩其深愣在了当场，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他们见面的场景，但是绝对不是现在这样的。

他很想冲上去，但他不知道冲上去之后又该做什么。

拥抱她吗？不，她抛弃了自己为什么要拥抱她。

质问她吗？不，她兴许根本不记得自己。

怔愣的这会儿，那人已经跟着男人离开了，一位女生过来带走了他们，女生应该是他们的女儿，但是女人却一直和他们保持着距离。

鬼使神差的，韩其深在他们走后悄悄跟了上去。

他们三人走到了高三楼，女生对女人的态度明显很冷漠，男人在他们中间夹着也很为难的样子。

应该是二婚的，看上去很有钱，她跟着那个男人生活质量不差，但是过的可能有些不好。韩其深躲在楼梯间偷偷听着。

他想再看一眼，悄悄地探出头后，而女人刚好转身，他吓得往后缩了回去。

也不知道是在害怕什么，怕被她发现？还是怕与她面对？

女人去了厕所，只剩男人和女生还在原地，女生高声质问着男人，为什么要带她来，男人轻声安抚，却只换回女生更多的白眼。

韩其深躲在楼梯间偷偷望着，忽然就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猛地转过身，发现拍他的就是女人，她的表情冷漠，“你在这看什么？”

韩其深一时语塞，话到嘴边却又打了个转回去。

这是他们时隔十几年后的第一句话，她是如此的冷漠和疏离。

见他没有回答，女人斜他一眼后便离开了。

韩其深垂了眼，明明离得那么近，她却没能认出自己来。

她的声音就是记忆里的样子，虽然记不清楚了，但在每个思念她的夜梦里，他总能听见她对自己的呼唤。

女人回到男人身边，女生嫌恶地看着他们两人，没多做停留。

之后韩其深就被祝桦打来的电话叫走。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草率地落了幕。

所有他想象的一切该发生或者也许会发生的情况都没有，就像两个陌生人，毫无交集。

如果主人心情低落，连带着他的所有都失魂落魄。

那段时间的韩其深对所有的事都打不起兴趣，好朋友们担心他的状况，试图以许多方法去转换他的心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需要的也许只是一个解释，或者一句道歉。

年底快到元旦假期的时候，Nana网咖办了两场电竞比赛，冲着那份奖金，韩其深报名了比赛，和Nana老板晔哥临时组了个队，临近比赛，放假前那几天晚上他都翻墙出去找晔哥他们深夜组排。

有天晚上他们组排结束，韩其深感觉肚子有些饿，正想去吃点东西，却在街角看到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从豪车上揪了下来。凌晨的街道，女人被揪下来后破口大骂，声音嘶哑又尖厉，刺得人耳膜疼，男人没理她，开车扬长而去。

韩其深的瞳孔一缩，女人捂着嘴蹲在路边，深冬的街道冰冷凄清，男人甚至连外套都没有给她留下。

女人回头时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韩其深，一愣，然后抱着手臂想要加速走过，但走近后却觉得眼熟，在他旁边停下了。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女人回头问。

韩其深冷着脸看她，眼神复杂，他看着这个女人，忽然就觉得有些不耻。

刚才那个男人明显不是上次他看到的那个，她的生活到底是有多乌烟瘴气。

忽的他就想起小的时候，有人曾经当着他的面说过，他是妓女的孩子，虽然打了一架赢了，但他还是回家问了奶奶，自己的妈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真的是妓女吗？

奶奶听到他的问题，只是含糊地应了过去，不否认也不承认，只让他别去在意。

当时就觉得奇怪，现在看来，谣言也不都是空穴来风。

女人喝了酒，应该还哭过，妆面脏脏的，脸上的细纹里都卡着粉，看上去有些可笑。

韩其深没有回答，只静静地看着她。

就这样面对面站了好一会儿，女人盯着韩其深的眼神忽然就紧张了起来，兴许是她终于开始意识到，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竟生的和她十分相似。

韩其深看出了她的神情，冷冷开口：“怎么？终于觉得我眼熟了？”

女人的心沉了下去，荆棘从心底生出，慢慢爬满全身。

这怎么能，这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