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九,这年的初雪来得特别晚,只是好在赶在了年前。
初雪很快席卷了山间小筑,使得本就清冷的院子如今更是冷寂。狂野的北风吹得院门呼拉拉吱呀呀直作响,刚刚及笄的小丫头一手拢紧身上冬衣,一手提着一壶雪水,铁着脸进了屋。
喜鹊小姐!今儿已经是廿九了,您就没打算做些什么?
纪青梅急什么?横竖只得你我二人,廿九三十又有何区别?
喜鹊话可不能这么说!过年好歹也得有个过年的样儿!自打年前老夫人故去后,小姐你就更没个正行了!知道的,自是晓得姑爷临危受命,洞房花烛夜抛下新婚妻子去了北关,自此三载不归,留下孤媳照寡母,好个一门忠烈!这不知道的,还当是小姐你整日懒散陋习、不务家事,生生将姑爷气得一去不归!
小丫头好不容易腾了双手,鼓着脸蛋儿叉着腰,好不蛮横!
纪青梅那又如何?旁人如何看,与我何干?
纪青梅那依了喜鹊你的意思,又当如何?
喜鹊喏!院门上的对联儿早就过气淡退了,这好不容易过个新年,是不是得换换了?
纪青梅哦!你说那对联儿啊!那不是挺好的么?“”书香年景“”,还应景着呢不是?
喜鹊你还说!那幅联儿都是姑爷三年前成亲之前贴上的了!哪有人家三年都不换春联儿的!再说了……
纪青梅好了好了,你没见外头这般大雪么?你家小姐我身子病弱,该不是要我就为了这么点小事特意出院门儿吧?
喜鹊哪有!这不都停了么!
喜鹊撇了撇嘴,忽地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推窗而望,一股子北风瞬间席卷而来,将两人身上生生冻出一身寒意。
喜鹊小姐小姐,你瞧!
循着喜鹊的惊叹望去,只见窗外大雪乍停,院内一株老梅,堪堪开了十几朵白花,躲在积雪的枝头隐约难见。若不是那风中席席而至的冷香,只怕还当是寻常堆雪。
莫名心情一好。
纪青梅喜鹊,去将那梅花儿打下,我们沏梅茶喝!走!
那人向来都是说动就动的性子,念头一动,就停不下手。
好不容易打完了梅花,回到屋子,尚来不及对着炭炉多烤一会儿,便又纠结了眉头,细细数来
纪青梅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十五、一十六、一十七……
那番深思模样,无端端教人心头莫名一紧。
喜鹊怎么了,小姐?
喜鹊儿最是唧唧喳,偏生此刻像是被堵了喉咙一般,小心翼翼地试探。
纪青梅怎么会只有一十七呢?
喃喃低语中,眼角瞥见床头榻上那卷翻了一半的《滕王阁诗序》,“千里逢迎” 四字正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