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
李织鸢凄厉地喊着,骨瘦如柴的她拖着沉重的宫装艰难地行走在血流成河的大殿内,眼前的惨烈场面让她原本就惨淡的面容蒙上了一片死色。
杀红了眼的慕容邑扔下了手中不断滴血的铁剑,抬起沉重的眼皮凝望着她,神情恍惚。
砰的一声,被一剑刺穿胸口的宫人倒在殿中,她大睁着双眼,直直地望着不远处的李织鸢。
鸢儿,你来了,太好了,你还活着,哈哈哈。
邑哥哥,你在做什么呀?你疯了吗?
李织鸢哭得泣不成声。
四散奔逃的宫人们,无人问津的上林宫,绵延不断的哀哭声。
叛军赢了,慕容家的天下,易了主。
慕容邑看着泪流满面的李织鸢,突然出现的李织鸢,脑中一片空白,他慢慢地走向她,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想要摸摸她的脸。
李织鸢艰难地上前,想要去握住他的手。
慕容邑的手僵在半空中,他似乎是想笑,可是最终也没有笑,嘴角扭曲着,倒在了一片箭雨之中。
李织鸢感到刺骨的疼痛折磨着她,血顺着她的嘴角,滴进了慕容邑的颈中,她重重地扑倒在他怀里,慢慢没有了气息。
鸢儿,鸢儿,鸢儿妹妹,我的鸢儿。
都怨我,我是个废人,一个任人摆布的废人。
是我不能护你周全。
若有来生,定许你一世安康。
慕容邑闭上双眼,一滴血泪缓缓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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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再高一点呀,快些……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们快停下来,这万一摔坏了……
啊!
三妹妹…… 表小姐……
被抛上空的一瞬,李织鸢觉得快活又轻松,她尖叫着,发泄着,被禁锢已久的苦闷,被随意夺取的自由。
她的眼前是一片净色,纯净的红色,晕眩的世界里,有长姐出嫁时的嫁衣,有婺表哥送她的那枝红梅,有新晕的胭脂粉……
渐渐地,一切都变成了金色,灿灿的金色,灼眼的赤金。
妇人的低泣,苦涩的药味,以及热辣的痛感,让李织鸢睁开了眼。
娘,娘,好痛呀。
她的手在帐中胡乱挥舞着,似乎想抓挠那痛痒之处。
那金色又晃荡在眼前,她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又软绵绵地滑下手臂。
冰凉凉的,原来是娘的金钏。
哎,娘,不知怎的,她叹了口气。
眼皮混混沉沉,涩涩的,似有千斤重,她又睡了过去。
“嬷嬷,快差人去请吴郎中,快去。”
李夫人又喜又慌,她望着女儿苍白的脸,和并不安稳的睡态,眼泪打在腕间的金钏上。
李织鸢很快醒来,吴郎中还没来,这让李夫人十分欣喜。
“鸢儿,你可算醒了,吓死娘了。”
“你长姐和钰表姐已经好好教训那些丫头了,太没规矩了。”
“你也是,好好的一个闺阁小姐,天天皮的没边,跟个猴儿似的。”
李织鸢听着娘亲的絮叨,一动不动,眉目凄楚,面色发白,她觉得自己好似在做梦。
入宫十余载,与爹娘团聚的日子屈指可数。
在被诬陷谋害皇嗣,囚禁在上林宫后,她更是完全丧失了自由。
想不到,还能再见到娘,真是……
突然,李织鸢清醒了。
自己不是死了吗?叛军射杀了她和慕容邑,可爹娘应该还活着吧,即使到了地下,也不该见面啊。
想着,她凄厉地哭了起来,莫非爹娘也……
李夫人看着女儿痛哭的样子,吓了一跳,她赶紧拿出帕子给宝贝女儿擦眼泪。
“这是怎么了,娘的乖鸢儿?不哭,不哭。”
“娘,娘,我……”
李织鸢哭着扑到李夫人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味,久久不愿起身。
李夫人见状,虽有些意外,不过并没放在心上,只当她的鸢儿是被吓坏了,便轻轻摸着她的头,抚慰着她。
“别怕,别怕,没事的,娘问过郎中了,鸢儿的脸没事,不会留下疤痕。”
“下回再不许这样了,好好的大家闺秀,不许再和丫头们一块疯玩,听见没有……”
李织鸢怔愣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虽然,很荒诞。
她红着眼看向李夫人,“娘,我饿了,想吃你做的枣泥糕。”
李夫人笑了,“好,好,娘去做,你好好休息。”
随后,她走到外间,吩咐着,“六月,七月,你们两个进来,三小姐醒了,好好照看。”
“是,夫人。” 两道清脆的女音响起,透出一股喜悦。
李织鸢听着熟悉的声音,眼里又是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