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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了一辈子铁,还是第一次给刺客锻造武器,他们的经济条件跟普通人差不多,也爱价格低廉的武器,杀手也会讨价还价、斤斤计较,他们最后只定了三柄青短匕首,为此还跟我磨了一上午嘴皮子。真xx的小器”
铁匠铺里的一个打铁壮汉说道。
“那些爷儿白天都穿着跟正常人一样的衣服,晚上才穿夜行衣行走,他们身上都有股冷气,那是我上菜得时候发现的,后来细想想,那是他们长年累月积攒起来的杀气。”
酒楼里的一个腰间褡裢着白毛巾的瘦矮身材的小二说道。
“我姑父是白帝城宫家雇养的一名刺客,一个月就出动一次,其余时间轮流值班,然后两天换一次班。白天在宫家待着,晚上回家休息;或者白天在家休息,晚上到宫家待着。我其实挺羡慕他这份工作,朝九晚五,稳定悠闲,轻松自在,而且还包食宿。”
白帝城的城门外,一个骑着马匹,在两城之间倒卖雨伞、蓑衣、斗笠的青年后生说道。
“他们说得对,但不都对。刺客,说到底就是一种职业,只要是职业,就会有人应聘。那年我比较幸运,第一次应聘就成功了,每个刺客都有代号,而我的代号是“刺客三六九”,当时我只有16岁。”
一间烛火幽暗的密室里,一个白发青年坐在密室中央的凳子上,在说到16岁时,他的眼中露出回忆之色。
接着,他深叹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用一种大梦初醒般的语气说道
“十六岁啊!在其他同龄人还在上私塾的年纪,我已经提着一颗颗死人头,将它们扔到黑市的柜台上换钱了……”
密室里并没有风,但在白发青年说完这段话之后。陡然!那微弱的烛火瞬间剧烈摇曳起来,就仿佛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想要从这里逃离,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在颤栗。
“不好意思,想起过去得事情,心情难免会有些激动。”
白发青年眼神中流露出抱歉之意。
很快,他脸上的情绪就恢复了平静,似乎受他的情绪影响,刚才还在摇曳中那束颤栗烛火,转眼间也恢复了静止。
“那是一个饿殍遍野的年代,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终日以乞讨过活……”
白发青年的脸上流露一种回忆的神色。
20年前的白帝城,是一座饱受战火摧残的城市。
在这座城市一个不起眼的街头的小角落里,孤独地蹲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白发小男孩。
他整个人已瘦得皮包骨头,身体蹲在剥灰的墙角——一动不动,像是套着一张干薄人皮的凳子。
他身上的衣衫已经破旧不堪,被火烧穿好几个大破洞,衣摆也烂成条状的样子,像挂面似地吊着。
但因为他的身体瘦过头了,这件褴褛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反而还显得大一号。
这件衣服是他在街头从一个冻僵的少年的尸体身上剥下来的,之前俩人还见过一次,当时少年瘦得比他还要皮包骨头。
“白帝城的东边有士兵收箭头,十支箭头换一个窝头,你有麽?”
“没有”
那个少年无力地打量着他,看他身上一副空空如也的样子,便打消了对他抢劫的念头。
然后,两人再没有交流。
六天以后,他就在街头发现了那名冻僵的少年尸体,少年的腹部开了一个洞,里面干干净净的,更远处有几条鬣狗互相撕咬的叫声。
他剥了衣服,落荒而逃。
那名少年饿了六天,被活活饿死。
他也已经五天没有吃饭,
再找不到食物,他也会饿死,可是去哪儿找吃得?
就在这时,脑子里忽然响起少年的那句话
“十支箭头换一个窝头……你有么”
他第一次庆幸自己的记忆力,现在还记得六天前的一句话。
他抬头看向东边的天空中,破晓而出的太阳,嘴里用一种虚弱的语气反复不停地呢喃道。
“白帝城……东边……东边”
白帝城的东边,一支支军队在这里安营扎寨,东边城门的底下守着几名士兵,每一个都跟大爷似地高翘着二郎腿躺在竹椅上,竹椅前摆放着两排编篓,靠近士兵右手长剑的左排编篓里装着一个个泛黄的窝头,右排编篓里插满一支支锈迹斑斑的箭头。
这些是专门负责收集难民缴纳的箭头的士兵,在他们的身后分别都插着一根木桩,木桩的底部套着一条粗绳,粗绳的另一头套在一条躯体威猛的大狗的脖子上,这条大狗咧开血盆大嘴,龇起尖锐地獠牙,眼神威慑十足地盯着对面,那几支排队站在编篓前换取窝头的难民队伍。
在其中一支难民队伍的后边,一个白发的孩童正排在这里,正是三六九,此刻他的怀里正小心地揣着十个锈迹斑斑的箭头,都被洗得干干净净,上面连一丝血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