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房区的楼与只要开车花十几分钟时间的市中心比起来实在是不堪入目。
在过于寒冷的冬天,老人们喜欢拿着小板凳做在温暖的阳光里。没有人会不喜欢阳光吧,他想。
作家看着自己笔下的纪宣,悲惨又无助。就像自己,蜗居在这个一室一厕的小房子里,要听着楼上夫妻吵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楼下嘴碎的老人叨唠着家常。
纪宣的一切经历都是作家的复刻。
作家的名字叫江榭。
作家告诉自己不能把纪宣当作自己,他告诉自己纪宣是个个体,不应该把这些破事强加在纪宣身上。
他拿起笔,字字斟酌,写下了纪宣的救赎。
看着笔在纸面上留下的痕迹,看着自己将要写给他的救赎。看了许久。
他不配,他说。
作家抚上纪宣的名字,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纸上,晕开了他的救赎。
他撕下来了那段情节。
纪宣配不上救赎,配不上幸福,配不上美好。
如此,这样糟糕的我才能配上他。
作家团起撕掉的那张纸,朝着墙上用力一扔。他呆呆地望着滚落在地上的纸团,缓缓地蹲在地上,崩溃地大哭起来。
他爱上了他笔下的人物。
不。没有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只是爱上了自己,他只爱自己。
我太坏了。
作家将纸捡了起来,摊平,小心翼翼地黏回去。
有的人他充满遗憾,却又满是希望,有的人已经绝望,却已经圆满。
纪宣站在他的面前。
“一个英俊又风度的男人,他会带着他自豪的玫瑰,得意地向心爱的姑娘献上它。”作家曾在他的救赎里写到。
“女孩惊讶地望着年轻人,眼泪溢出的眼眶。她说。”
“我等你好久了。”
“然后他们拥吻了起来。”
没有被爱过的作家试图让笔下的人被爱,但是他的文字是多么的贫瘠。
说真的,在一对拥吻的情侣旁边站的人,是在过于滑稽。幸亏无人注意到他,或者说,没人看的到他。
作家抿了抿嘴,脸上流露出明显的难为情。
站在橘黄色的灯光下的两人,头顶落了薄薄一层飘雪。女孩不合时宜地打了喷嚏,打破了独属于两人的浪漫。
他本就不是我,他应该拥有救赎。
但是,我不喜欢,我嫉妒,他应该是唯一属于我的,在这个世界上,所以即使我们都不会被爱……
月色透着玻璃撒了进来,温柔地在他身上笼上一层。
“喜欢太短暂了,它某一天突然出现,然后会突然消失。”所以即使我们不会被爱……
作家忽然情绪失控,无力地坐在地上。
他想一走了之。他要随着新年的钟声,在烟花绽放时离开。作家想,太疼了可不行,他怕疼。
这是新生。
在他意识到的时候,他看到了曾经的他,在小时候的孤儿院附近。破旧的巷子里躲着手和脸冻得发红的小孩,五六岁的样子。
看着这个在昏暗的角落搓着小手的孩子,他突然升起了一个想法,如果他是我的就好了。
“你要跟我走么?”江榭盯着小孩。
“不行。”小孩稚嫩声音在寂静无声地巷子里格外明显,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子,“妈妈说要我在这等她。”
她不要你了,你明明知道的。我还是没说出口,没有人想戳破这一戳就破的墙纸。
“我要你,所以你跟我走吗?”作家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他会答应的。
他伸手揪住了作家的衣服。
作家扯下抓住他衣服的手,然后握住了。他牵着他走出了小巷。他们慢慢走,迎面就是天空上来自新年的烟花。
“我叫江榭,叫我江先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