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其叶蓁蓁。皇天在上,厚土为证,云梦江氏江晚吟迎娶巫族圣女语初为妻,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只见一身红衣新郎官轻扶着他疼爱的新娘子缓缓地走了进来。这对年轻的新夫妇郎才女貌,穿着男红女绿的喜服。
新娘子的一袭外戴绿纱的红色嫁衣映着她桃花般的容颜,头戴的凤冠和身上点缀的明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目光流盼之间闪烁着绚丽的的光彩。红唇皓齿,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动人的娇媚。白皙的皮肤如月光般皎洁,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
只是,我几乎数不清这辈子到底穿过多少次嫁衣了,可没有一件是为他而穿……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入洞房……”没想到,连“入洞房”还没说完,只见一群鬼众们迎面而来,把来迎亲的江湖各门派都全部杀死了。
埋伏在莲花坞门外的鬼众们听到鼓声,一起冲进来,与来参加婚礼的四大世家展开激战:“保护新娘子,剩下的跟我走!”
放眼望去,一个身穿温氏修服的男子缓缓走来,他手拿着一把白伞,脸上露着猖狂的笑容……我本以为自己等到的是一直想毒害我的藤妖紫丘,这场婚礼也是为了活捉她,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
曾经的大魔头——温卯。
还是晚了一步,他还是被紫丘复活了。但是我怎能想到他就是我曾经一口一个“叶前辈”叫的叶拂衣呢?
“你那个紫丘姑姑早已死了,不,本名应该是博容。可你不知道,她是多么想灭世。即使愚蠢到想复活我,来替她完成心愿……”
“阿樱,当初你剥我皮时,永远都想不到我有朝一日能再次重回江湖吧?”
我没有回答,眼睛死死地瞪着他……这一把,我又赌错了。而眼前这个人,因为他的自私,让我活了几世都不得安宁。逼得我家破人亡,却还是要利用我灭世,背负所有骂名。
前世的仇,今世必报;前世的债,今世也得还,不然世世都不得安宁。
此时,温卯当机立断,那把伞也化成了一把长剑,突然从身后偷袭而至。幸好我反应的及时,掏出匕首从凌空飞了过去,打偏了他的剑,面无人色的我冷冷地站在他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说过,我要杀了你。”
可温卬到底是魔道的开天鼻祖,连当年梅九樱也是预谋三年才杀死他的,我怎么能打过他?不过幸好我早已料到今日会来,虽没想到来的人是他,但至少抱了同归于尽的心。
如果没有料到,死在我的大婚之日,最美的一天……岂不是成了喜丧了吗?
与他大打出手时,不幸受了伤,就算强忍疼痛对他步步紧逼,还被乱剑刺成遍体鳞伤,倒在血泊之中。
我爬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吐着鲜血,估计世上没有哪个新娘这么狼狈。“活着……活着,不能就这么死了……”我翻过身来,手里紧紧握着被打掉的酒红色的狐面花簪。
这,还是他送给我的。
“等着,师姐替你报仇。”
我挣扎着爬起来刺杀温卬,终是舍弃了顺手的匕首,拿起了一直都不擅长的软剑,决定用最后一口气,同归于尽。
我整个人好似活阎王一样,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手中捏着一把不知从哪个死人手里捡起来的剑,只用一只手提着,剑尖拖在地上,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我每走一步,破烂的红布绿纱嫁衣便拖在地上,留下一丝细细的血痕,走路的姿势似乎是硬拖着半边行动不便的身体似的,说话间脸上的一道细小的伤口崩开,又流了血……
头上的凤冠也快要掉了,满脸都是血,这狼狈不堪的模样哪像一个出嫁的新娘子?可我体力不支,刺了个空,还被他趁机挟持了。
“鹿儿!”就在几乎要被勒死时,突然一个红衣青年穿过正在激战的人海,用最快的速度飞到了我面前:是司北宸。他浑身全是血,必定也杀了一路,才杀出了条血路。
“你要什么都可以,只要留她一命!”他的双眼发红,气得大呼小叫,这是他第一次求别人。我冷硬的面容,也因为他这一句话,撑不下去了,落下了泪来。
想说什么,可声音哽住,撇过头去不看司北宸,好像不看见他,自己就不会脆弱、不会委屈一样。
“我要阴铁和……”他突然停住,冷笑了笑,又厉声道:“看来你师弟这么爱你呢,只可惜他师姐他师姐……她必须死!”说罢,他如同轻烟一般,扔下我落荒而逃。
一瞬间,我只觉得泪痕未干的眼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后背又被拍了一掌,口中的鲜血吐了出来。又忽然向前扑去,摔进了司北宸的怀里,被他一把搂住。
他抬起那只摔到的时候下意识地放在我后背的手,那上面鲜血淋漓……女孩的整个后背像是被什么东西炸开了,他几乎觉得刚刚那一下,自己摸到了她的骨头和内脏。
“鹿……儿?”
我的头在他胸前,尽管早已奄奄一息,但还是努力地抬起来,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气若游丝地说:“师弟,我这辈子从没求过你什么,你替我……杀了他。”
我认出司北宸就是重生后的薛洋,第一眼就认出了,只是从未揭穿过。
薛洋木然地点点头,我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觉得疼,觉得全身发冷,好像所有的温度都从背后涌了出去一样,只得像个小姑娘一样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
他用那只满是血水的手覆上她的头,柔声道:“不叫师弟,叫阿洋……”
我的背都被鲜血浸染了,闭着眼睛,好在还有呼吸,浑身颤抖着,心脏更是“怦怦”得跳。
这时,我动了一下,他紧紧抱着我,他说着便要把我抱起来,我却忽然轻声道:“阿洋。”他打了一个哆嗦,忙道:“我在。别怕。”
我缓缓睁开那双碧绿的眸子,薛洋心中一阵恐慌。
我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可失败了,我的手脚已经不听使唤,开始痉挛起来,目光渐渐涣散,勉力说道:“阿洋,你之前........怎么跑的那么快.......我都没来得及看你一眼,和你说一句话……”
“阿洋,我来嫁你了。若有来生,换你娶我可好?”
自在飞花轻似梦,花开自在皆似梦。厌离者却尝尽愁苦离散,遗言千千万来不及讲完……
她终是一身白衣来,一身红衣去……白衣含笑而来,红衣染血而归,永远停留在二十五岁。
他也终是在奈何桥上等来了他的新娘。
你瞧,且放白鹿青崖间,十里红妆终喜丧。不过戴上了红绳,有缘人生生世世,总会相见吧。
只是原来的那只黑猫,终究也一直没能等到它要等的姑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