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一个天使？”金趴在草地上，侧头看着小小一只的团子，“可是你怎么这么小？天使都是这样小的吗？”
格瑞垂着头，不想动弹。
他累了，就算这个人类要抓住他，把他当成玩具，甚至是去买卖都无所谓了。
金小心翼翼的捧起格瑞，把他举到自己的眼前，轻声的问：“天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呢？你是来带给我幸运的吗？”
格瑞坐在金的手心里，疲惫的半垂着头。
“你是不是累了？天使也会累吗？”金担忧的看着格瑞，然后把他放到了草地上，“你等一等我喔，我马上回来！”
回来？不，格瑞更希望金永远不要回来，他只想静静的呆在这里，等待终将发生的结局。
“天使大人！”愿不随人，格瑞不过喘息片刻就又听到了小孩儿的喊叫声，他烦躁的将耳朵捂住，趴在地上，让草掩盖自己的踪迹。
“天使大人？天使大人？！”小孩儿的声音逐渐焦灼起来，甚至隐隐带上了一点颤抖，“你还……在吗？”
格瑞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忽然，阴影笼罩了他，格瑞猛的抬头，只见金正看着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篮子。很难形容金脸上是什么表情，并不生气，也没有知道格瑞的兴奋，一定要说一种情绪，大搞只有“疲惫”是比较明显的。
是找自己很困难吗？
格瑞看着金慢慢蹲下来，把篮子里的东西放到手上，接着把他也送到了手心。
是水果和干粮，格瑞并不需要的东西。
金开口道：“我都忘记了，你现在这么小，怎么能发出声音呢，我应该把你放到显眼一些的地方去才对。”
格瑞看着干粮，到底还是吃了一点。
金把格瑞放进小篮子里去，然后把篮子的盖子盖上。
格瑞待在篮子里，他能感受到自己正在移动，却不知道自己正在去往哪里。
忽然，他感觉自己停住了。
隔着篮子的声音迷迷糊糊，格瑞试着去听清，但没敌过虚弱的身体，最终沉沉的睡了过去。
大概，一切都要到终点了。
2.
格瑞再醒来时，已经换了一个地方，他疑惑的看了看自己——怎么还没死？他想，难道是他其实没睡多久？
“你醒啦，睡得还好吗？”格瑞还没彻底清醒，小孩儿的声音就已经响起，吓得他身体一僵。
“我叫金，你要记住我喔。”金把手指放到了格瑞的面前，“你能说话吗？不能说话的话，拍拍我的手指也可以呀。”
格瑞犹豫着伸手，拍了下金的手。
金开心的弯了眉眼，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带着点漂亮的红晕。格瑞看着金，恍然觉得自己撞进了一片澄澈的大海一般。
金坐直身体，把脖子上的东西取下来，放到了小篮子里。
“这个东西放在这里，他能保护你！”金的心情很好，语调微微上扬，格瑞仅仅是听着都觉得自己更有活力了一些。
“我叫，格瑞。”格瑞低声的说。
金的耳朵一动，立刻凑过来，小声的问：“叫什么？”
“格瑞。”今天的格瑞难得的有耐心，再次重复了自己的名字。
金像是获得了糖果的孩子，瞬间愉快起来，他趴到格瑞的面前，笑的比阳光更灿烂。他兴奋的想要高声说话，却又想起来小天使大人耳朵会受不了，于是放轻声音重复道，“我叫金，天使大人，我叫金！”
天使大人看着眸子里盛着碧蓝汪洋的孩子，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金。
他叫，金。
金困倦的倚靠在大树的树干上，碧海蓝天在睫毛的遮蔽下若隐若现，躲藏在纤长的睫毛后。阳光调皮，跳着绕开障碍物，撒进那片海，惹得波浪涌起。
“金，”一人走到金的身前，微微俯身，将两人的距离拉的极近——近到连呼吸都开始交融，“该醒了。”
“唔，格瑞。”金迷瞪瞪的眨巴着眼睛，慵懒的伸个懒腰，而后露出晃眼的笑。
那人确是格瑞。先前小小的天使，如今收了翅膀，与普通人一致的身高，看着实在养眼极了。
“今天镇上有集市，你不是要买种子么？不要错过了。”格瑞表情淡漠，一双眸子却不冰凉，反而隐隐透出几分暖意。
金像是才醒，声音里还带着倦意，“谢谢啊格瑞，你不提醒我的话我可能就忘了。”
“和我没什么好谢的——快走，早点过去，或许还能捡漏买到好东西。”
金打着哈欠点头答应。
这哈欠一打就是一路，格瑞心底常年压抑着的烦躁在此刻又翻涌上来。
自从他被金带回家后已经过了七年，七年过去，金毫无理由的越来越缺觉，睡眠时间一年比一年长的夸张，最近更是达到了一天睡上半天更多的程度。
格瑞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知道很多事，可最该了解的这一件却毫不知情。他也曾问过医生，可医生更是一无所知。今天他带着金来集市，其实也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金这样嗜睡的原因。
集市上总是鱼龙混杂，阳光撒下的地方总会留下阴影，人声鼎沸的群众中也会藏匿阴冷的气息。那气息来自深渊，来自地底。
格瑞需要这样的存在。
天使已将他逐出族群，人族知识浅薄见识短浅，唯有恶魔一族，虽说阴险狡诈心思狭隘，但邪门歪道确实不少，兴许能帮金恢复正常生活。
——二人停在了小巷中的一个摊子前。
“桀桀桀桀……”斗篷之下藏着干枯的面庞，阴影里的恶魔睁开了猩红的眼，“天使？可真是少见……”
格瑞面不改色，道：“我已经不属于天使一族，今天也没有恶意，只是想让你看看金为什么会逐渐嗜睡起来。”
那恶魔伸出瘦削的手臂，用长长的指甲抬起金的下巴。
“唔……”疼痛使金清醒过来，迷糊的睁开眼睛。
恶魔斗篷下的目光一凛，随意的坐姿都微微调整，动一动都发出骨架摩擦的咯吱声。它恶意的笑了几声，道：“他没有病，只是少了点小东西。”
“什么小东西？”
“也没什么。”它拖了个长调，“就是一半的灵魂。”
下一刻，恶魔的心脏处已经被一把匕首抵住，格瑞嗓子压的极低，“你最好说清楚。”
“你要的东西，我知道在哪里。”
格瑞指尖微颤。
“——可我偏不要告诉你，我还要让你知道，失去一半灵魂，这个人就会渐渐被蚕食，总有一天他也会变成我这样！”恶魔主动向前，让匕首戳进它的身体，“你们天使一族都会是这个命运，没一个人能逃掉！”
“格瑞。”金抓住格瑞的手，“走吧，我们还没有买种子。”
格瑞看着明显神情恍惚的金，焦急的情绪就难以克制的涌上心头。
金不应该是这样死气沉沉的样子。
金不会是这样子。
金……不能是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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