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议事厅出来,谁也没说话。进入宸王府以后,大概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这种怪异,此时谁也不愿说破
宣望钧(宸王)庄宁侯夫妇二人,是我的养父母
许久,宣望钧才缓缓开口,也算为他们解释了一些疑惑
宣望钧(宸王)自靖安之乱后,他们便承命来到宸王府上,抚养我长大
想到靖安之乱中战死的宸王夫妇,他们都不觉噤了声。自宸王夫妇战死,独留幼子在世,上便指派了庄宁侯夫妇前来抚养
宣望钧(宸王)他们待我不薄
宣望钧似乎字斟句酌,才说出这几个字。而花绾吟亦在这几个字中慢慢明白过来
这些年,这位大景最尊贵的小王爷在这座府中,大约一直是被这样对待着
这里的所有人都如此有礼,却不含一丝人情味。与其说是“抚养”,不如说是“监视”
皇家多有制衡之术,宣望钧说到底也是棋盘上一枚子。他不能任意地长大,他的存在既要有价值,也要有枷锁
花虞娇(南塘王)宣师兄这府上,还有你的家人吗?
宣望钧眼底微动,映出墙外一道月影。花绾吟抬头望去,夜风刮过,落叶纷飞,她才发觉他们已行至王府花园
宣望钧(宸王)原本那道墙外,便是我堂兄的府邸
季元启(季家主)小王爷的堂兄?我记得隔壁那宅子原来是熙王——
白蕊儿(白家主)季同砚,慎言!
花虞娇(内心独白)宣望钧的堂兄,便是熙王府的世子哥哥了
花绾吟看向那道墙外,不知为何有些模糊的回忆涌上心头
靖安之乱后,熙王尚在时,花绾吟曾和花忱来宣京,赴过熙王府的一场夜宴
季元启(季家主)真没想到小王爷你在自家府里过的是这种日子!
季元启在白蕊儿的提醒下没有讲出那个禁忌的名字,左右看了一圈,又忍不住愤愤不平地发声
季元启(季家主)那一个个木偶人,怕不是都跟我身后这人一样,偷偷记着你每天的吃喝拉撒吧!
记史(季家记史)元启少主,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季家记史选拔严格,记录之事影响深远,怎会——
季元启(季家主)咳咳,不说这些了!都说秋宵月色胜春宵,小王爷,今天我们来了,就带你在这府上热闹热闹,如何?
季元启似乎为了逃避记史的絮叨,闪身跳入花园之中,一语让气氛变得活泼许多,也让花绾吟从心头寒意中挣脱了出来
季元启(季家主)不如———我们来个登高赏月,岂不快哉!
曹小月(曹家少主)主意是好,但哪里来的登高啊,这里可是宸王府,可没有山给你登
季元启(季家主)没有山但有墙啊!只要得往上爬的,都算登高!
季元启往旁边一指,哈哈一笑
季元启(季家主)我看小王爷刚刚说的那堵墙就不错,我们比比谁第一个爬上去?
曹小月(曹家少主)这还不简——诶,你别抢跑!
季元启率先冲出去,曹小月紧跟其后
季元启(季家主)绾吟,小王爷,你们也别愣着啊!姚小七、白蕊儿、一零一,你们再不动,可连前三都没你们名字了!
花虞娇(南塘王)你们真是,等等,一零一?这不会是你的名字吧?
花绾吟惊讶地看向记史,他只是司空见惯般地摇头叹气,挥笔在纸上又记录下来
记史(季家记史)承永十四年秋,元启少主携明雍同砚大闹宸王府,登高之志不减,号令众人爬东墙
落寞的氛围一扫而空,花绾吟身旁的姚小七也跟着冲了过去,连白蕊儿也笑出声来拉着她向高墙跑去
白蕊儿(白家主)阿绾,我们也来试试!
花绾吟看着冲向高墙的少年少女们,心头压了一晚的阴云逐渐散去。这间看似金雕玉砌、实则冰冷的“玉匣”之中,不知多久没有过这样的笑声了?
而不远处,宣望钧正在树下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切
花虞娇(南塘王)好!
宣望钧的金眸中闪过一抹流转的月华。他看向花绾吟,她对他招招手,冲向了那道高墙
曹小月(曹家少主)本小姐第一!怎么样,就算让季元启先跑,他也不是本小姐对手!
花虞娇(南塘王)曹小姐厉害!
高墙上,他们坐成一排,天边挂着弯月,晚风吹过,将墙边的大树吹得婆娑作响
白蕊儿(白家主)宣师兄,你不上来吗?
季元启(季家主)等等,小爷这个位置坐得不舒服。绾吟,咱们换换,也给小王爷腾个位置
曹小月(曹家少主)等等,你瞎折腾什么——啊!
季元启许是在座经验最丰富的爬墙大师,游刃有余地要在墙头换座位。不曾想他一起身,却踩到了旁边曹小月的衣襟
白蕊儿(白家主)啊!小月儿别拉我!
花虞娇(南塘王)你们小心
一阵兵荒马乱之中,他们惨叫着摔下了墙头
季元启(季家主)啧,怎么这就摔下来了!你们真是扶不上墙。诶,绾吟,绾吟人呢?
花绾吟摸着摔疼的手臂,看着眼前斑驳的墙面和身后荒芜的废弃园林,叹了ロ气
花虞娇(南塘王)我掉到墙这边了
墙那头静默片刻,又传来一片压抑不住的笑声。唯有蕊儿担心地问花绾吟有没有事,花绾吟安抚她几句,认命地重新爬上墙头
花虞娇(南塘王)我没事,你们——
花绾吟利落地登上墙头,刚向对面看去,便被一道明晃晃的月光照进眼中
秋风恰在此时经过,而花绾吟在飘卷的落叶之中,看到了长身独立的宣望钧隔着一层朦胧树色的身影
花虞娇(南塘王)他在看着我
与宣望钧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花绾吟的心头仿佛也被这道秋风吹过,脑海中漫天落叶尘埃,都在此刻被月光洗净
一露出了尘埃之下,一段久远到快被遺忘的记忆
记忆里,花绾吟也曾在这道墙头,与另一个年岁一般的小孩子两两相望
花虞娇(南塘王)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