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

　　“哎嫂子你多吃点啊，别客气，想吃什么随便拿。”，刘枫的好朋友在这附近开了个烧烤店，因为经营有善所以生意还不错，说好的一起喝一杯结果根本没时间坐下，便交代刘枫自己看着办了。

“嗯呵呵，好。”，肖然露出招牌微笑，眼神却飘忽不定的，但很快前面那盘羊肉的香味就如同洪水猛兽般，侵袭了她的嗅觉。

男人察觉到她好像不太自在和渴望，向她传达了表示肯定的眼神，希望能让她舒服一些，伸手拿起远处的烤串，细心拔下签子后递给她：“先吃这个吧，小心烫。”。

“谢谢。”，肖然面露感激。

三人大概吃了没二十分钟，他们就被刘枫朋友的忙碌吸引了注意，肖然有些不好意思：“你朋友好像挺忙的，没关系吧？”。

　　“啊那个，老大嫂子，你们先吃着吧，我去给他帮帮忙。”，刘枫见朋友忙得晕头转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交代两句又冲黎阳点了个头，就起身走向收银台了，只留下这“一夫一妻”，走也不是吃也不好意思。

　　“没事，我们继续吃吧，你刚刚不是想吃这个吗，小心烫。”，面对这样突然的场面，黎阳显然已经逐渐习惯，而且现在也不是工作，只是在休假，随他怎么自在怎么来吧。

　　“啊，谢谢。”，肖然显然还是有些抵触刘枫这个称呼，不经意间扯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笑，但很快又被黎阳挪过来的烤茄子狠狠的吸引住了。（PS：烤茄子真的很好吃！）

　　黎阳以为她只是太拘束了，也就没太在意；这男人也是有意思，他想和她有更多交流，为此接着起身去拿饮料的机会，顺势若无其事地坐到女孩旁边；女孩愕然望着他，刚拿起的筷子就这样悬在空中，不知道是该放下还是继续夹。

　　“我……有点冷，咳咳咳，可能是感冒了。”，男人没有转头回应她的眼神，只是耸耸肩搓了下手，迟疑地说了个自己都不太信的理由，又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他随便夹了颗蒜吃了起来，反应过来后赶紧着急忙慌地抓几张纸巾吐掉。

　　肖然眼睁睁地看他吃了颗蒜又面露难色，微微挑眉表示了解，非常震惊但也不打算要去追问什么；两个人就这样客客气气，各吃各的也不说话，甚至眼神交流都没有，“看谁先说话”这个游戏，就这么一直玩到半个小时后刘枫发现异样。

　　此时黎阳的手机很合时宜地振动了两下……

　　‖八卦精（刘枫）：老大，你们一会儿要是吃好了，就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我再帮我朋友个把小时。‖

　　男人抬头看了眼刘枫，他刚好将手机熄屏放回口袋，转身给了他一个眼神就进了后厨；黎阳又看了眼还在与烤鸡翅做口头“搏斗”的肖然，模样着实有些可爱，他没有说话，只是抿嘴一笑静静地观察她，就连隆起的卧蚕上那颗痣，都好像在表达着他溢出来的愉悦。

突然，已经吃嗨了的肖然来了兴致，脑内的多巴胺驱使她伸手去拿面前那瓶乌苏：大概从15岁开始，她就已经有了偶尔小酌微醺的这个喜好——少量的酒精能让她大脑变得兴奋。

就在她倒好酒准备把酒言欢时，黎阳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紧紧抓着她的手，刚才的愉悦一瞬间被凝结，分不清是因为她夜晚便会冰冷的手，还是杯子里迟缓融化的冰块。

　　“哈！我，我……”，女孩吓得猛吸一口气，直到这时肖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忘了，她又忘了，这具身体对酒精过敏！而她现在却在拿着手里的乌苏甚至准备一口闷。

　　“是不是又忘了？”，男人眉头紧锁，他的眼神就像猎人在捕捉猎物般犀利，凛冽；却还是努力暗示自己将语气放柔，想说的话语像根鱼刺卡在他的喉咙，突然一股莫名的火烧起来，他伸手将她手里的啤酒夺过一饮而尽。

　　“对，对不起，你别喝了这酒很凉。”，肖然显然被他这个举动吓到了，像个趁父母不注意偷偷把墙面涂得一片脏乱的孩子，不敢反驳，声音小到只有自己听得见。

　　黎阳手里紧紧握着杯子，他竟然觉得她这句话好刺耳，好像在说自己可笑；他伸手拿起她手边那瓶酒仰头灌下，一瓶接着一瓶直到喝完桌上所有的啤酒。

　　他再次抬头凝视她没再说话，刚才还很热闹的烧烤摊突然只剩他们两个人对视着，这个城市的冬天不下雪，温度却在此刻降到冰点；男人眼底的痣也因为灯光暗淡变得模糊，他的双眸装满了肖然读不懂的情绪：悲伤，讥笑，愤怒，怀疑？

　　“天冷了，回去吧。”，对视良久，他收回视线终于开口了，起身时刚好挡住了大部分光线，这让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没有说话，只是乖巧地点头，像只小鸭一样呆头呆脑地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

　　烧烤摊离酒店并不远，可这段路程他们走得很慢很久……回到房间黎阳没有选择去继续追问，跟她道了声晚安就会房间了；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油画，是一个少女趴在窗台的背影，窗外的少年拿着她最爱的粉色蔷薇，嘴里好像在表达着什么，他猜是他的爱意。

　　闭上眼睛又浮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禾耳’工作室刚刚成立，熬了几个通宵设计稿，却因为自己的疏忽被不平等合同骗走，颓废几天后他终于决定外出散心；恰巧路过一群学生在做志愿者，突然一个女孩儿拦住他的去路：“哥哥你好，我们在做社会关爱活动，可以和你拥抱吗？”。

未等他开口女孩已经紧紧抱着自己；初步社会就被打击滴血不剩，他悄悄流下了委屈的泪水，此时此刻这个拥抱让他有了些许安慰，到现在他都总会想起她那时的笑容——那么温柔而强大。

没想到的是两年后，他会在家族企业举办的聚会遇见她，那个女孩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两年时间她已褪去了年少的稚嫩，明明比自己小了那么多，气场却丝毫不输在场比她年长的 公子小姐；他更没想到的是肖家此次竟是为联姻而来，她才十八岁！整个聚会下来她都是放空的状态，他很好奇那两年她发生了什么；黎阳迈开脚步向她而去又停下，因为她在对身边那个男孩绽开了久违的笑颜，和那时拥抱他的不一样。

直到聚会接近尾声，他在花园撞见暗自神伤的她，本不想打扰，不想被她听见了脚步声；那晚他安慰了她很久，他也提起两年前那次初遇，她说没印象，但一番回忆又拉起过往；两个人就这样谈笑风生到聚会结束，直到那个男孩出现在他们面前，她和他牵着手向自己道了别……

那之后又过了两年，肖氏股票大跌，还是她主动联系了自己：“你喜欢我对吗？”。

他沉默了很久，电话那头也默契地不说话，最后他终于承认：“嗯。”。

这小女孩儿年纪不大口气却丝毫不服软：“那和我订婚吧。”。

他轻笑问她为何，女孩儿没有回答而是更直截了当：“只要你答应，肖氏集团36%的股份拱手送你一半，你不亏。”。

不出肖然所料，他果然又一次沉默了，她知道很冒险但只有这样能救肖氏；他很识趣没有让自己失望，不仅答应了还愿意以禾耳的名义投资，连父亲也应承他再以黎氏的名义追加投资，消息在业界一放出引起一阵轰动，肖氏股票再次回涨。

然而天公不作美，就在他们订婚宴半年后，肖父竟被查出误入歧途，干了偷税的事，财务管理制度也漏洞百出，由此直接导致公司宣部破产；他知道肖然并非真心想嫁，想要解除婚约却被肖父阻止，他恳求自己照顾她并表示希望能看到他们婚礼。

那之后又过了一个月，她终于又一次主动来找自己，没有寒暄没有诉苦，依然是那个骄傲的肖然，只是她的眼里不再闪耀，黯然失色。

“下个月我就到合法年龄了，你准备婚礼吧。”，肖然对他说出这番话，她杏眼一眯，笑的时候像月牙弯弯的，缺少血色的小脸挂着久违的微笑。

“好。”其实他并没有看懂她的表情，以为她是真心愿意。

直到婚礼后的第二天回家，她亲眼看见母亲躺在被血染红的浴缸，又接到医院传来父亲的死亡通知。

那之后肖然精神变得恍恍惚惚，抗拒任何人靠近自己，他尝试过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可她发疯似的向自己吼叫，不管他做什么都是无用之功；医生建议让她多和其他人相处，为了能让她身心放松，黎阳还与父亲商量将白莲接了过来，但终究是没有用。

直到那天白莲告诉他说，她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跳河了，再到她变成现在这样，他才意识到自己始终不了解她……

“到头来我都不了解你吗？哈……”黎阳目光再次聚焦，夜晚子时很是寂静，静到整个房间都能听见他的叹息；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天花板，直到天快亮，他的双眼终于像地下室的门那般，紧紧闭上。

次日清晨

‘叩——’，肖然将服务员送来的早餐摆上餐桌，她努力降低音量避免吵醒他，但瓷器和木桌相碰撞难免会发出声响，令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去控制自己的力度。

恰巧这一幕被刚刚起床的黎阳看见，昨晚的郁闷他早已经自己消化好，他也懊悔没有考虑到她的感受；本打算先起床把早餐准备好，没想到一出来，她小心翼翼摆放餐具的模样就这么映入眼帘；这让他更加后悔昨晚的所为，尽管理智在提醒自己她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早。”，男人就这么站着看她，直到她完全摆好才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