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蔓池的初春降临得悄无声息。也许只是旧雪压弯一根枝条，海雾散去露出片刻日光，跑着上山的孩子们换了新的鞋底，便是又一年春天。

慧净独自举着灯笼，从内院往山门处走。去年秋天方丈破天荒地让他们在院里栽了几棵海棠树，大概今年在庙里也能看到繁花满地了吧。

迎面走来几个年轻小僧，他一一颔首与他们打招呼。

“阿弥陀佛。” 他说。

他推开山门，扶着门框久久伫立。黄昏时分的蔓池有种别样的温柔。云层散去些许，夕光泼洒山麓，山下炊烟袅袅，别是一片安静祥和。在这种时刻，他总能想起曾经陪在他身旁叽叽喳喳的那个人，那个青涩而活泼的声音。

有多久没听到过慧灵的声音了呢？他恍惚起来，大概是从去年秋天开始吧。

虽然他从来没看见过慧灵的样子，但这并不妨碍他喜欢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孩子。他总是那么快乐，那么善良，管他叫师兄，轻轻扯他的袖子。

思绪随云烟回溯，他不免想到初次“见到”慧灵时的情景。那是个寂静的夏夜，方丈独自对着连廊深处的壁画作着法，地面一片狼籍水渍，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整座庙里，他想，真正能看见慧灵的也只有方丈——啊不，还有一个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也很久没来了啊。从前总能见到她一个人翻过院墙，或者一言不发坐在屋檐上发呆。他每每看着她的背影，感觉到孤独。后来他总会时不时想起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推开山门见到她的样子。她发着抖对自己说，她找这庙里一个小和尚，他叫慧灵，是个很好的人。

……

这庙里真是越来越安静了。

山风簌簌，几乎要吹灭手中灯笼。慧净终于回神，招手唤门口的两个小僧随他进来，山门在身后沉沉合上。

于庙里漫无目的地踱着，他不由又一次走到了那幅壁画前，灯笼烛火微微映亮眼前景象。

从前这船上有几个人来着？

慧净略微疑惑，又很快释怀。应该是自己先前看错了。

他躬身一拜，口中轻念：“阿弥陀佛。”

在他离开之后，夕阳的最后一缕柔光淋在壁画下的砖石上，一块系着红绳的小小玉佛在交错光影里安静地躺着。

夜幕很快降临，蔓池重归寂静，万家灯火亮起，海风抚平一切伤疤。

终于，木鱼声在寺庙深处响起，化渡众生苦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