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她?提着袋子买菜归来就远远望见楼下熟悉的身影,一下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思考起对策。可是还不等我想出一个好一些的借口,那人已经看到了我,像终于等到主人回家的大狗一样欢快地扑过来帮我提袋子:“学姐!”
“你不和朋友一起跨年开心,过来找我干什么?”我努力板起脸拿出研究生学姐的架子,对大二的学妹尽量冷酷无情,从女孩手里抢过沉甸甸的购物袋就往前走,“你有什么事可以在线上说,不要打扰我的私生活好吗?”
罗霁鹏的眼神立刻黯淡下来,有些委屈,但还是像小尾巴一样跟着我一直走到楼下,小声念叨着:“你隔离应该已经结束了但是一直没有发动态什么的报平安,我想着你应该已经回来了就想来看看你……”
“就是普通的重感冒,你担心什么?而且我现在已经好了,也自由了。”我尽量不多看她,直接刷开单元门走进去,余光瞥到女孩跟着自己进来,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赶紧又补上一句冷冷的“你回去吧”。可是逐客令显然没起作用,罗霁鹏自然地提起我提了一路已经提不太动的购物袋,按下电梯按钮,笑眯眯地看着一脸惊异的我,做一个“请”的手势,随后跟着我进了电梯,一言不发却准确无误地按下数字17。
电梯上升,我却站在罗霁鹏身边心乱如麻。她今天应该有精心打扮过,夹的蓬松的短发,锋利的眼线和存在感不那么强却很合适的眼影,带着荷尔蒙气息却不过于撩人的香水味,皮夹克牛仔裤配马丁靴,美得很有攻击性又帅得一塌糊涂,精准击中我寂寞已久的的心。可是这不行,完全不行,助教和学生行不通,研究生二年级的学姐和大二的学妹行不通,虽然她的名字很男性化,而我也向来决定不在性别上设限,但我和她完全没可能在一起。
更何况我们明明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虽然学同一个专业,但是课余生活天差地别。罗霁鹏热爱运动还很时髦,一看就知道这孩子社交圈广,时常与朋友去蹦迪喝酒,参加学校的歌手比赛收割了不少朋友粉丝,朋友圈里晒球鞋发漂亮的自拍以及同样漂亮的朋友的她拍,一看便知是人类高质量活力酷炫女性;而我呢?我虽然也还是女大学生,但生活里似乎除了学术就是学术,课后读书并且给学弟学妹做好助教,闲了也就是去剧场看音乐剧歌剧,逛逛菜市场买菜做饭,偶尔刷刷微博追追剧,感情生活挫败连连目前是一潭死水,社交圈限于本专业,前景规划是留校任教继续搞学术,清心寡欲得不像24岁而像42岁。
但是罗霁鹏像一块石头丢进我的湖心,打碎了24年的沉寂,水面上荡漾起一圈又一圈涟漪。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楼层,我终于被拽回现实继续面对跟在自己身后出了电梯又要进家门的小尾巴,对着那张满是示好之意的漂亮脸蛋愣是硬不下语气。不等他开口,罗霁鹏先一脸认真地解释自己这是送佛送到西,学妹快递使命必达,提了我的购物袋一定给我送到家里才行。我叹了口气,小声嘟哝一句“可是我又没有请你帮我提”,还是打开门请她进去了。
女孩放下袋子也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自觉地打开购物袋挑出我买的青菜走进厨房冲洗。我赶紧追在她身后冲进厨房从她手中抢过菜来,“你干嘛呀?”屋主不得不皱起眉头凶她,“放下袋子你就可以回去了,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
罗霁鹏同学的脸皮厚度很可以,不急不恼地出了厨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屋主放在桌上的半袋薯片吃起来,泰然自若的仿佛这就是自己家。我竖起耳朵却没听见关门离开的声音,出来一看又觉得一阵头大,“你怎么还没走?”
“我提那么沉的袋子上来你还不让我缓一会儿吗?马上走。”小罗同学眼皮都不抬一下,仰脖把袋子里的碎薯片全倒进嘴里,顺手把包装袋揉成一团投进垃圾桶,漂亮的三分球,站起来抹抹嘴巴径直进卫生间洗了个手。我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甚至不自觉地想自己今晚是不是得准备两人份的晚饭,她却已经走过来,笑眯眯地摸摸我的头,“膨化食品少吃,会长胖的!感冒刚好还是要注意身体哈,我走了。”
门关上之后我还愣在原地:罗霁鹏摸我的头?我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已经红成了手提袋里番茄的颜色,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刚才发生的一切从头脑里甩掉,慌慌张张地进了厨房准备晚饭,可满脑子都是罗霁鹏,差点在切菜时切了自己的手。这可不行。我对自己说。不能喜欢上罗霁鹏,她还小呢,可能她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能她一点也不喜欢你只是想从你这里多捞一点平时分,可能她就是太无聊了随便和你玩玩,可能她是直女就是想和学姐搞好关系,你不要自作多情。
在经历了长达半小时的自我说服之后,我终于平复心情回到厨房。这没什么的。我只能对自己再三强调。拿出你行走江湖单身多年的真本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