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秋色收走了夏意的翠绿,使整个夜间都变得寂寥清凉。院子里的植被中,能听到蟋蟀与青蛙高鸣。一轮孤月被风带来的薄云遮住,又在微风袭来时破开了那层薄纱,于高处孤明。
韩越坐在韩府大院内的石桌上,晚风将他的衣摆微微掀起,暮色则将他的背影晕染成了一道黑影,衬得有些孤寂。
他抬头凝望着那轮孤月,瞳孔将整个月色都尽收眼底,他眼睛中闪烁着纯白的皎洁。
月色最容易让人引发愁绪,像是飞舞在空中令人厌恶的苍蝇,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落在你的身上。
韩强前去镇守边关最后战死的消息传到韩家时,韩老爷虽然伤心震惊,但还能挺住。韩老夫人直接昏厥过去了,传来的御医又是喂药又是针灸的才给弄醒,救醒后又是哭晕了多次,整个韩府都弥漫着丧子的悲哀。
这个时候韩越却将楚慈带回了府上,韩老夫人无处发泄痛处,便把所有的情绪都归咎到了楚慈身上,认为都是他给韩家招来的祸水,私下几度要求韩越把他赶走,甚至打过韩越几次耳光。
对于韩老夫人的这些事,韩越从没有放在心上过,反正朝廷马上就会派他再次出征,只要他再打破敌军班师回朝,立刻会封他为侯,赐封地,从此搬离韩府。
韩越现在只是需要等,只要他有了自己的封地,马上就可以带着楚慈远离朝廷和韩家,从此不再忧心朝廷会有人发现他还活着,再平添不少麻烦。
可他大哥韩强去世的消息却恍如晴天霹雳一样,直打在了韩越的心上,余威震的他的心直颤。
韩越是一个很顾家的人,他知道该为家里所有人负责。上次他把韩强遣回京城断他前途的决定,就已经让韩越一直深陷在自责中。这次大哥的突然离世,更让韩越内心堵的不行,他觉得韩强去世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当时握着那封写着韩强因指挥失误而战死的信时,韩越的手都在颤抖。看着韩老夫人和韩老爷伤心的样子,韩越更是要被自责击垮了。
韩越听着韩老夫人的咒骂:“要不是楚慈,你大哥就不会死!现在你不仅不为你大哥报仇,还满脑子都在想着和他逍遥快活!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白眼狼?”
韩越虽然不会把楚慈与他大哥的事联系在一起,但他明白,自己已经是站在了家族的对立面,只为了守护住心中的那个人。
他知道自己不会后悔,但并不代表内心就不会愧疚与自责。
此时已经离他出征的日子也不远了,韩越独自坐在院中,任凭那沉甸甸的自责又漫上了他的心头。
身后传来了几声咳嗽,一件披风披在了韩越身上。韩越握住那只为他系带子的手,他转过头看向楚慈:“风这么大,你身体还没好,怎么出来了,也不怕着凉。”
说着便站起来将楚慈搂在了怀里,并用那件披风包裹住了他们的二人。
楚慈能感受到韩越滚烫的身体,他抬起头望着韩越:“你看上去心情还是不好,还在为你大哥的事自责吗?”
虽然他知道韩越不喜欢别人戳破他内心脆弱的那块,但韩越一直都没有发泄出来。楚慈知道把情绪全都压抑在内心的感受,就像之前亲人离开他时那样憋屈和痛苦。
他不舍韩越也体会到这种感受,虽然拆穿了很残忍,但楚慈依旧选选择让他发泄出来。
韩越将头轻轻依偎在楚慈的颈窝中,他想说出来,可还是在他面前哽咽了,反反复复的只有一句话:“我大哥他,真的死了……”
楚慈的双手从披风内抱住了他的腰,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他就这样一直让韩越依靠着。
“是我害死了他……”韩越眼泪砸在了楚慈的衣衫上,他的哭声低沉又嘶哑,像是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一泻千里似的释放了出来。
“不是你……不是你……”楚慈将他搂的更紧了,并且腾出一只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拍着。他的眼眶亦染上了一圈红,像是残红融进了美玉中,配上眼底含着的一抹清泉,数不尽的怜人。
庭院内的走廊上,韩老爷不动声色的注视着这一幕,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天不见的笑容。于无声处,他默默的转过了身子,走的轻快又有些莽撞……
深夜微冷,楚慈在韩越的怀里咳嗽了几声,韩越立即擦干了眼泪:“夜里凉,我们先回屋吧!”
……
屋内床帘边燃着一盏红烛,火苗在夜色中摇曳着,烛泪一滴又一滴,将整个房屋都晕染了一片温馨的淡黄色。
床帘内,楚慈躺在床上,他扭过头不看凌驾在自己身上的韩越,只是伸出手一直在把玩枕头上的穗子。他的侧脸浮现了一抹粉红,就着外头红烛映照的光,看上去不是很明显。
楚慈疗伤期间韩越都不敢做过逾的事,不知不觉的就忍到了现在,有时候看着身边睡熟了还往他身上蹭的楚慈,身体内的那股欲火都能让他当场自焚。
如今马上就又要出征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归来,韩越心疼楚慈身体,不忍心把他带到边关跟自己一起吃苦。
虽然龙纪威那家伙说过楚慈这伤至少得修养一年,但老子临走之前开一次荤,不过分吧!
韩越正犹豫着去掀开楚慈的衣襟,他察言观色的去看楚慈脸色,见他始终不肯看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同意。
换作从前韩越指定随心所欲想干就干,但经历了这么多,韩越也像换了个人似的,他更愿意去考虑楚慈的感受。
于是韩越颤巍巍的问道:“就……就一次,我轻轻的,好不好?”
楚慈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只是扭着头玩穗子,韩越以为他不同意,继续哄道:“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弄疼你的,也不会不懂节制的,你就信我这一次好不好嘛~”
楚慈还是没有理他,但眼睛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那样子像是在忍着笑意。
韩越崩溃了,他使出浑身解数在楚慈身边撒娇,那声调都自带颤音:“就一次,我发誓,骗你我是小狗,媳妇~~~”
楚慈终于憋笑憋不住了,他扭过头来满脸笑意的看着韩越,然后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韩越将身后那条看不见的尾巴甩成了螺旋状,他迫不及待的掀开了楚慈的睡袍,虽然很着急,但动作始终很温柔。
这是他心心念念的人,自然是再难耐都不忘去恪守温柔。
睡袍除去后,韩越却发现楚慈里面竟然没穿!哦!原来媳妇早就洗干净在等他了!啊哈!老子就知道他果然也按耐不住!还等啥!今夜指定无眠!
许是分离让缠绵变得更加珍贵,那晚韩越其实没有遵守他“就一次”的承诺,楚慈也没有追究他,而是放纵的接受他的温柔,还有他的爱,全都在这芙蓉暖帐中变得更加浓郁。
汗渍聚在韩越的额头上,顺着他挺立的鼻骨上滑下,下落的瞬间全部被楚慈尽收眼底,无声息的在楚慈眼中打着涟漪……
情到深处,共浴情海。
……
两年后。
楚慈在茶亭下与龙纪威喝茶聊天,龙纪威接过楚慈递过来的茶,他看了一眼茶水,细心的楚慈都把茶沫拂去了。
龙纪威喝了几口,他眯着眼看向楚慈,话里有话的问道:“这两年呆在我府上明明住的很好,就算听说韩越要班师回朝了,也用不着这么着急的往外搬啊?”
楚慈虽然语气中听不出太多兴奋,但整张脸都没有办法遮掩满脸的笑意,他说道:“玄鳞这不也要回来了吗,我着急给他腾地方啊!”
龙纪威虚心的咳嗽了一下,他知道楚慈嘴巴其实很毒,连忙拿起桌台上的一块玫瑰酥酪递给他:“走之前再多吃几块,回去后你就吃不到我龙府的点心了。”
“谢谢,”楚慈接过点心咬了一口,他在嘴里咀嚼了一会,然后做出评价道:“韩越做的,不比你府上的差。”
龙纪威:“……”
但不得不说,韩越和玄鳞出征的这两年,楚慈一直住在龙府,却和龙纪威关系处的相当不错。知道内情的侍卫总是会在私下吐槽,会不会是因为这俩人都在等待出征的丈夫归来,所以才做个伴来互相安慰寂寞的内心?
而龙府茶亭植被深处,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影,他冲着楚慈和龙纪威大声说话,那声音熟悉且高昂:“这还知道惦记你男人的厨艺啊是不是?我还以为你在别人府上住的什么都忘了呢!”
“韩越!”楚慈惊喜的寻着声音的来源,他看见韩越身穿铠甲站在草丛中,头上还插了几根草,显然是躲了很长时间了。
“哼!”韩越醋意熏天的走到楚慈跟前:“我给你安排的住处你怎不住?整天在信里忽悠我住的好着呢,要不是老子偷听了这么长时间,哪里知道你其实在龙纪威家里住了两年?你觉得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而跟韩越一起回来的玄鳞立马闻声从茶亭上跳到龙纪威身边,他趁韩越找楚慈算账时,拉着龙纪威就要离开现场。
“龙纪威你可别走!”韩越气的指着龙纪威喊道:“你也得给老子一个交代——”
哪知玄鳞立刻回复道:“哥们别气,我这就拉走我媳妇回屋教训,你也抓紧吧——”接着他们便消失在了花园中。
于是韩越直接一把扛起了楚慈就往家走:“回去再跟你算账!”
楚慈扶住那熟悉的肩头,他依旧像记忆中那样结实有力,能为自己承担的起所有的一切。
哪怕再遇到大风大浪,楚慈都会在韩越的臂膀下度过。
韩越也始终会将他高高扛起,往后余生,楚慈都会依偎在他的胸怀,甚至迷恋那片广阔与稳当。
……
韩越彻底击退了边关匈奴,他被圣上赐予了侯爵,并且有自己的封地和府邸。
他立即带着楚慈搬了出去,圣上不可能委屈他,给了他那块风景人情都很舒心的封地,依山旁水,风土极美。
离他们府邸不远处有一片竹林,那是韩越和楚慈经常约会的地方。
韩越靠在一根竹子上,脚下是一小瓶酒,他总是爱欣赏楚慈在竹林处舞刀。
韩越手里拿着一根竹笛,正洋洋得意的吹着,悠悠的乐音传的很远。
楚慈笑话他吹得跑调,但他手里舞动的刀却从未停下过。
他将每个招式都发挥的淋漓尽致,刀法惊艳到让人赞不绝口。但赞欣赏与赞叹的那个人从今往后只有韩越一个人,也只能是他。
楚慈舞累了,韩越解下手帕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摸摸他的头,温柔的把背对准他说:“上马,回家!”
楚慈伏在那肩头,时不时与韩越打情骂俏着什么。
二人脸上的笑意从未断过, 热烈且真切。
夕阳穿过竹林顶部,从竹叶错落的缝隙中穿过,二人远去的背景也渐渐模糊了,竹叶纷纷抖动着,似乎在为这对眷侣挥手再见,明明是无风啊。
以后不会再有惊天骇浪的大事,就算有,再回忆起,也不过是相伴一生中的一个小小波澜,只要二人的手紧紧握着,就不会再有遗憾与难过。
劫后余生,大抵如此。
劫后余生,貌似如此。
劫后余生,理应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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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感谢一直以来与我互动的小可爱们,是你们让我有了写下去的动力,爱你们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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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会更一篇由真实事件改编的番外,然后就开始写更另一篇长文《梨园春时》。
新文背景为民国时期,前世今生向。
前世:土匪越&戏子慈
今生:警察越&古典舞教练慈
(不出意外的话,前世会be)
思考后决定,为了大家的阅读体验,写文方式依旧以像这篇文一样。
请大家支持,并与我多多互动,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