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年后,周向国家的别墅收到一张明信片。彼时杨老板夫妻正在他们家做客,因此当佣人说有明信片过来的时候,大家都有些奇怪。周向国取来一看,被杨老板告知那正是苍海阁寄来的明信片!
那张明信片的一面是水墨画成的竹,另一面则是贴了邮票,写了周向国家的地址,地址下头应当是寄件人信息的地方,只有一个印戳。而与杨老板收到的明信片上不一样的,是这一封明信片的四个字是:记得约定。那四个字是由瘦金体所书写,笔迹有力,而字体劲瘦,整体都显得十分犀利。
却是杨老板有些奇怪了,喃喃着说:“当时寄给我的明信片也不是这样的字啊?”他们收到的是行楷字体,就连收件人一栏都是用得是行楷,而这会儿的周向国却收到的是全都用瘦金体写的。
而周向国显然不在意这个,想到的是之前杨老板收到明信片,就诊出有孕,那明天就叫家里佣人带着儿媳去医院。
果不其然,在周向国举家知晓儿媳有孕,都非常高兴。再等了几个月,待胎儿成型托人去查性别知晓是个男孩时候,他们更是高兴得再次上门到苍海阁去。只是当时老板不在,他们只好又留了些钱给他。
就这样,离这件事已有二十七年,一代人就这样长成。
“怎样着魔了?”玉琅篁神色淡淡的,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我家孙子……我家孙子居然跟我们说他喜欢男人!”电话那头的老者像是一口气没提上来一般,剧烈咳嗽起来,“你说……你说说,这是不是着魔了?”
“你们是不是违背当年的约定,干涉他太多?”
“没有,我们完全没有干涉他!”电话那头的人连连否认,随后说道,“过两日我带我家孙子到玉先生这边来,玉先生再帮我们一个忙吧!”
玉琅篁此时却完全不想和对方说话,一把挂断了电话。
倒是武君祐有些好奇,可能是因为先前接电话时候那边急切的语气,她于是一直站在一旁听个究竟。“怎么回事?”看到玉琅篁挂断电话,她就问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玉琅篁说道,从故事的开始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了有三十多年。
果不其然,两天后周向国领着他孙子就上门。那是一个十分清瘦的青年,原本对自家爷爷带他出来说什么看病云云就没有好感,但在看到这样一个古朴的装潢,一改不耐烦,显得对苍海阁十分好奇。
“玉先生,这是我孙子周天伟。”看到这周向国这副老态龙钟的模样,玉琅篁想,他应当是被孙子给气到了才显得这副模样,七十岁的年纪九十岁的形态。而在见到玉琅篁时,这个叫周天伟的青年多看他两眼。
“周先生,”待两人坐下给他们上茶后,玉琅篁像是知道周向国要说什么,直接开口,“记得当年我是说过的,要你们记得约定。”周向国像是不解,直接问:“当年那份契约上的事项,我们都是一五一十遵守的,可……为什么还会这样?”
玉琅篁给自己倒杯水,听他这样问,他便反问:“你扪心自问,当真如此吗?”这样的问话,叫周向国有些犹豫。“你还记得契约中有一项便是叫你们不要过多干涉自己子孙的想法罢?”在周向国就要开口说话,玉琅篁立刻尖锐的指出:“你敢说,不是因为听到那些谣言才从中作梗,叫你儿子与儿媳离婚?不是因为你孙子喜欢画画,无法继承家业,才悄悄改了他的志愿,叫他未能被自己想要的学院录取?”只说出这两样,叫周天伟听得便是勃然大怒:“爷爷!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不支持我的梦想也就罢了,爸爸和妈妈又做错了什么?”周向国有些心虚,却还是梗着脖子说:“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和你爸好?”
“周先生忘了我说的?”玉琅篁漫不经心问道,“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周向国自然记得当时玉琅篁所说的,但他一直没能明白玉琅篁的“债”是什么意思,直到这时候问,他才意识到他这个孙子除了长相,一点父母的基因都没继承到,反而更像他第一个儿媳。
他那第一个儿媳,也是外头留过洋,喜欢画画,是以前学校里有名的小才女,一口英语日语都非常流利。但他的儿子是理科生,语文什么一点都不擅长,他那第二个儿媳是从农村来的,不过是初中文化,更不可能会画画和多门外语了。
而且,他还记得第一个儿媳有一个小习惯,在记日记之后,会在日记后头画一幅画。而自己这个孙子,亦是如此,因此他才会知道自己孙子的恋爱对象是个男的。
“不……不可能……”周向国有些不可置信,看向自己孙子,“我……我们又没有对她做甚么,有……有什么债好还的?”
听得他这样说,玉琅篁放下茶杯,直直看向周向国,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问:“是、吗?”
被玉琅篁这样一看,周向国心里一突,想起当年的事来……
当年自己这第一个儿媳妇在怀第五胎时候难产,而那又是个女孩,一气之下周向国夫妇也不管这个人的死活,就离开医院导致这母女双双殒命。之后又对回来的儿子说儿媳是难产而亡他们到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之后不顾儿子伤心,过了两个月就强迫自己儿子去看看别的姑娘。
周向国大惊失色,看向自己的孙子,一脸不可置信,连连失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对周向国不假辞色,却是对周天伟温和道:“生活是自己的,不必在意你祖父母和其他人的看法。”说着朗声道:“小齐,送客!”
说完,便起身离开,不顾周向国向他下跪。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武君祐在门口,幽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