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你还没走吗？怎么不见你的同伴？”
苏玉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按理说这两个人应该已经走了才对……怎么还能在楼道里碰见？
另外……那一个呢？
看这两个人相处的情景，应该不会轻易分别才对啊。
“咳，殷大哥去办自己的事了，我之前跟尸王打架打的有点累，坐在这里休息一下而已。”
还是不要告诉他们他跟殷大哥已经分别了吧……这样做妥当一些，制造一个“办完事情就会回来”的假象，免得到时候尸王太没有顾忌。
他还是看的出来的，尸王其实对殷宁还是有点忌惮的。
“那啥，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个了……先走了啊！”
话音未落，贺启明就已使出了毕生最快的下楼速度，不一会儿人就已经出了剧院，朝着跟图书馆相反的路一路狂奔而去。
开玩笑！没看到尸王都已经伸出爪子来了吗！再不跑路是真的要当场暴毙的节奏啊！！
“……先不要管他了，我们先回图书馆？”
贺启明跑得太快，一溜烟就没了影儿，现在要想逮他回来问些事情倒是挺麻烦的了。
苏玉叹了口气，回头便看见龙右垂在身侧的手五指微张成了爪状，尖利的指甲都还没来的及收回去。
果然是这样。
苏玉无奈地轻轻拍了拍那只手，从青白的手背一直捋到指尖，然后轻轻捏了捏那长长的指甲。
“快收回去吧……人都不知道跑了多远了。”
“……呵。”他又不是逮不回来。
龙右冷笑一声，面色不快。
“就算去逮也要像抓老鼠一样费力气不是吗？老鼠多能藏呀。”
多大的人了呀……脾气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得要人哄才会乖。
苏玉忍着笑意又拍了拍对方的手背。他这几天下来已经完全摸透了某人的脾气，知道这个时候就得顺着毛哄一哄，某个大孩子才不会闹脾气。
“……那便先回图书馆罢。”
龙右不情愿地动了动被苏玉抓在手里的那只手，心念一动，尖利的指甲又重新收了回去。
苏玉见他听话收了指甲就放开了他的手走到前面去——他还憋着笑呢，要是当着某个大孩子面笑出来肯定要伤他的自尊心了。
可谁料这人偏不让，两条大长腿儿一迈，两步就赶了上来，把他的手一抓，就这么一路走回了图书馆。
这事儿往后一个月便都是在图书馆里头度过的。
龙右一回来就又重新一头扎进了知识的海洋里，每日不分昼夜地勤奋学习。
书架上的书一天天的越来越少，堆在墙角的书越来越多，苏玉从异能的修炼里醒过来时望着此景每每都忍不住感叹一声“好家伙，这么个努力法儿的，搁在人类身上那一定得是个绝世的厉害人物”。
不过这厉害人物的视力嘛，就……
开个玩笑：如果龙右不是个僵尸，如果不戴眼镜，就算是在眼前放个冬瓜，如果不靠上手去摸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他绝对认不出来。
所以用功学习之余可千万别忘了保护视力啊……
毕竟你既不可能是龙右，也不可能是个不用担心视力问题的僵尸。
言归正传。
苏玉在吸收了那颗晶核之后，体内的异能并不是像他平常所看的小说里那样达到饱和从而进阶，而是变得精纯了许多。
苏玉能够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他离那个突破的屏障已经很近了，却总是没有办法打破它成功进阶。
总是感觉还少了些什么……
某一日苏玉从毫无进展的异能修炼当中醒来，习惯性地侧头看看墙上的钟表，又看看仍然在倚着书架学习的龙右，无聊地又向后倒回了沙发上。
指尖碰到一袋零食，摸过来拆开袋子发现这是一包薯片，拿了一片儿放进嘴里尝了尝，还是包西红柿味儿的。
挺不错，是他比较喜欢的口味。
以前休息日的时候最喜欢吃着薯片配着肥宅快乐水，打开电脑调出想看的搞笑视频来倒在柔软的沙发上边吃边看，别提有多放松了——工作、生活上的烦恼在这一刻通通抛到一边，开怀地大笑，享受短暂的欢乐。
一袋薯片能吃多久？更何况是在怀着心事的时候拆开的，边吃边发着呆，没过多久就吃没了。
“哈欠……”
站起来顺手把薯片袋子丢进垃圾桶，苏玉打了个哈欠，走到窗边看了会儿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借着外头最后的光亮摸出火柴来把桌子上的蜡烛点燃了。
电和水早就停了，在末世里遍地都是僵尸，能不能活都是一个问题了，谁还有功夫去管电和自来水啊。
不过得益于龙右……这间图书馆附近一只僵尸也没有。
说实话，最初得知龙右是尸王的时候他确实是吃了一惊。
不过没有恐惧，也没有义愤填膺什么的，心里只有一句感慨：怪不得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原来从来没见过电视里说的“尸兄”的原因是因为他是所有尸兄的老大——那些尸兄活腻了才敢找上门来。
也怪不得脾气这么古怪，原来这位被人封在了棺材里一千年……？甚至更久。
这位经历的这些，是个人去经历都能被逼疯魔了。
不过，这个城市的瘟疫也的确是由他引起的。
虽然直接的原因是那俩盗墓贼挖出了他的棺材想运出去买个好价钱，结果雨天路滑又陡，路上一不小心一个急转弯把棺材甩出了车厢落进水里……
但如果不是因为龙右身负的不死血，也不会有瘟疫这玩意儿。
龙右鲜少谈及自己的过往，除了那天晚上不知从书上看到了什么东西，主动跟他说了这些。
他其实直到现在想起来这事儿心里都是挺复杂的，也挺难受。
但他不能够替那些变成了尸兄的人原谅他什么，也没法去安慰他什么，只能安静地当一个倾听者。
苏玉其实已经隐约感觉自己其实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无论是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还是这个世界的书籍记录下来的东西，都与他原来的世界十分相似，却又在一些地方千差万别。
他所处的这个世界与他原本的世界如此相似，却又如此的陌生。
也许是因为如此，他才不会做出龙右心中预料的反应吧——先是愤怒而又苍白地质问他，然后再与他恩断义绝什么的……或许还要用自己的异能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嘴里说着要把这个人类的病原体杀掉为民除害什么的吧。
他表现的太像一个局外人了——或许因为他本身就是局外人。
他只是安静地倾听着，什么也没说，除了惊讶以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
那时对上对方那双鎏金色的眼睛的时候，苏玉其实是从里面看出了一点绝望的。
无论龙右以多么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些事——那语气甚至都不像是在说他自己的经历了，完全像是在谈论一个陌生人一样——他对这些事其实还是打心底里觉得不甘的，他并不像他嘴里说的那样已经彻底舍弃了人类的身份愿意做一只恶魔屠宰人类毁灭世界。
他根本没有发觉，他自己的嗓音已然颤抖。
师父没有回来，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倘若，在那时，能有人为了他站出来的话，也许就不会——
多么荒唐的想法啊。
苏玉用力甩了甩头，烦闷地向后重新倒回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串在腕上红绳上的玉坠子。
他可真是天真，连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都能有。
放在那个朝代、那种时候，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啊。
就算是有，也已经一起死了。
……然后龙右报社，顺便满世界地找这个人的转世？
虽然……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就好了，起码能让龙右有一个坚持下去下去的念想。
假如自己没有遇到龙右的话。
假如自己没能够改变他的话。
“唉……算了，不想了！”
……总之自那天以后，他跟龙右已经有半个星期没说上话了。
苏玉无意识地把玉坠子又攥得紧了些，望着窗外的夜色继续发呆。
跳跃着的烛火映在玻璃上，他伸出手去碰玻璃上的影子，指腹压上玻璃传来微凉的触感，倒让心中的愁绪更加难解。
“要不……就把这个玉坠子送给他吧。”
望着玻璃上若隐若现的自己的影子，苏玉叹了口气喃喃着，低下头去慢慢地把手腕上的红绳解下来。
这个是他妈妈买给他的，小时候逛庙会的时候在地摊上瞧见了这个东西，也不知是怎的了就忽然觉得这个东西挺好看的，想要，在摊前拽着妈妈的手软磨硬泡了半天，才终于让妈妈松了口给买了下来。
回家的时候爸爸还挺奇怪为什么这颗坠子的颜色是黑红色的，还上网查过，后来转念一想地摊儿上十块钱一件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真货，也就是个塑料做的小玩意儿，就不再觉得奇怪了，只说戴这个颜色的不好看，等以后赚钱了给换一个金的戴着。
其实后来长大工作了以后也上首饰店里去问过，鉴定结果出来以后出乎意料地是块儿真玉，还把他高兴了一阵子呢。
“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啊。”
毕竟也是从小戴到了大的物什，更是身上唯一一件来自原来的世界的东西。
也是……想爸妈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的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也不知道此生能不能回去。
鼻尖忽然闻见了塑料烧了的味道，忽然想起桌上还点着蜡烛——
“糟糕，蜡烛倒了——”
“你今日是怎么了？颇心不在焉。”
龙右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不让垂下来的红绳掉到桌上的蜡油里，一只手保持着掐灭了烛火的动作。
屋子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不过这一点儿也不碍事，觉醒了异能的苏玉可以做到在黑暗中视物。
“……没什么。”
龙右见他不愿多说也没什么表情，松开了他的手腕，确认他没事便转身要走。
苏玉低着头又看了看攥在手里的玉坠，下定了决心，跟上去一把拽住他的手，在他疑惑的目光里给他把玉坠子系在腕上。
“咳……这个送给你。红绳不是有守护的意思嘛，别老想着报社什么的，现在也有人念着你了。”
苏玉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跑回去收拾桌面了，像是落荒而逃，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耳朵已经红透了，也没注意到仍站在原地的龙右意味深长的眼神。
……淦，不就是送个玉坠子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而已嘛，他干嘛要把话说的酸溜溜的，还直接跑了，倒像个小媳妇儿似的。
此后也不知是不是解决了一大心事，心境也跟着得到了历练的原因，那层一直挡在前面阻止他突破的屏障很顺利地就被打破，他也由此迈入了异能二阶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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