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寂静无声。

四周漆黑一片，即使挣扎着努力地睁开了眼睛也看不清任何东西。

迟来的痛楚席卷了这具小小的身躯，如雪一般纯白色的一团在剧烈的疼痛中下意识蜷缩起身体无助地发抖。

“叽……”

疼……

好疼……

苏玉茫然地半睁着眼，脑中一片空白。

记忆里最后的片段是人群的惊叫声、双手染上鲜血的歹徒面上癫狂的笑容，和自己心口上插着的水果刀柄。

有温暖的液体顺着伤口逐渐流下，倒在地上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

“叽……”

所以，他现在是死了吗……？

可为什么，人死了，还是会感到疼痛……？

苏玉无力地蹬了蹬腿。身下的触感冰冷僵硬，仿佛像是躺在一块冰上似的——

如果说自己确实是死了的话，这里应当就是医院里的太平间了吧？

“叽——！？”

他的后背忽然贴上来一个冰冷的东西。

如果苏玉能够在黑暗当中视物的话就会发现——那其实是一只苍白的手掌，皮肤上满是符文。

手掌下小小的身躯骤然僵住，一对细长的耳朵也警觉地立起，与此同时还能听到一声微弱的惊叫。

苏玉被这一声属于小动物的叫声吓的短暂地遗忘了紧贴着脊背的冰冷手掌，下意识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出口的却只是属于小动物的软绵绵的叫声。

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他细想清楚，紧贴着他的脊背的手掌便顺着他的脊椎从上到下轻轻地摸了摸，动作之间颇有安抚的意味。

“叽、叽……”诈、诈尸了……

苏玉本能地联想到了一些恐怖的东西。

在他的认知当中，这个地方应该是一个停尸间，而在停尸间里，最恐怖的东西就是尸体诈尸了……

他此刻满脑子里都是邻床上盖着白布的尸体坐了起来，正恶趣味地用满是青紫尸斑的手掌抚摸自己的脊背，思考着该从哪里下口，才能享受到美味的人肉……

龙右感受到从侧躺在自己胸膛上的小兔子的身上传来的浓浓的惧意，有些疑惑为何自己的安抚反而起了反作用。

“叽……”别吃我……

苏玉被自己想象的画面吓了一跳，僵硬地挪动着四肢撑起身体一点一点向后蹭着试图跑路，却不想骤然后颈皮一紧，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被人提了起来。

“呵……想逃去哪里……？”

耳边骤然响起一个嘶哑的声音。

听见这个声音苏玉一瞬间瞪大了双眼——所以，真像他所想的那样，他的背后真的有一只正在琢磨着该如何吃掉他的僵尸！？

不过……貌似有点不对劲的样子。

为什么……感觉自己变得好小！？

“呵……”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一声冷笑，正在拼命挣扎的苏玉觉得这只僵尸的心情比刚刚差了不少。

能明显地感觉到从身下传来一种可怕的压迫感、似乎要不妙……他觉得如果自己不说些什么作解释的话就真的要完蛋了。

“叽叽叽叽叽叽叽！！”别吃我！我真的不好吃！

“……”

苏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就算是他想说点什么，对方估计也听不懂。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他和对方之间相隔着一道语言的鸿沟、还是跨种族版的。

“汝在怕吾？”

龙右睁开眼睛注视着这只被他拎到半空中不知意识到了什么后知后觉停止了无谓挣扎的兔子，视线在这只兔子充满了惧意的眼上停留了一瞬，紧接着看向那连接着头部的、短小而又脆弱不堪的脖颈。

虽然这只兔子身上的血肉实在是太少，吃下去对这具身体来说也是杯水车薪……但是从里面涌出的温热血液滑过干渴的喉咙的感觉，却是十分美妙的。

他咧开嘴角，舌尖轻轻舔过干燥的唇。

糟，这下感觉更不妙了……

苏玉浑身一颤，大脑清晰地感觉到了那句话中蕴藏着的寒意。

完蛋。解释又没法解释，难道真的只能等死……？

——个灯嘞！

他的手还能动！他还能比划啊！！

还没彻底被判死刑，无论能不能行总得先自我抢救一下吧！

“……汝在做甚？”

龙右眯起眸子看着手里猛然激动起来的兔子正用右爪艰难地来回比划着什么，视线跟随着兔爪的动作仔细辨别——那样子像是在写什么文字一样。

他将这一笔一划在脑中拼凑起来，发现那只兔子所比划的是一个“不”字。

“不？”

龙右饶有兴趣地念出这个字，看着小兔子先愣住一刹，紧接着疯狂点头，又开始比划另一个字。

这次是个“吃”字。

“不吃？”

随着他念出这个词，他看见这只小兔子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指着自己朝着他拼命点头。

“哼哼哈哈哈哈哈……有意思~”

龙右哼笑着把这只兔子拎到眼前来，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兔子的右爪。

“不如汝自己猜猜……吾会不会吃掉汝？”

苏玉其实很想说不猜。但他的右爪被这只僵尸捏在手里，怕是他敢叽一声就得当场被折断吃掉。

他只能拼命地摇头、两只耳朵甩来甩去好不可怜。

“汝不像是一只兔子。”

抓着他命运的后颈皮的手终于肯松开，苏玉从半空中摔下来啪叽一声摔到龙右胸口上。

摔疼了也不敢吭声，刚想腹诽两句就听到僵尸大哥阴恻恻的话语，撑着身体站起来的四肢一软又重新摔了回去。

‘我本来就不是兔子。’

苏玉有气无力地用爪子在身下比划出一行字，后知后觉捕捉到对方话里的关键信息——

他现在应该是变成了一只兔子。

所以……他现在是复活了？

在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一瞬间，苏玉是十分激动的。然而等这份激动冷却下来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系列他之前认为也许合理但眼下看来完全不可能合理的事情。

比如——这里是哪里？他又为什么会跟刚才想要吃了他的僵尸大哥待在一起……

总不可能……是棺材……吧……？

苏玉觉得这个猜测十分惊悚，爪子无意识地划拉几下，再三犹豫还是一笔一划地在身下写了一行字询问。

‘这里在哪里？你是谁？’

“吾名龙右，这里是——吾的棺椁。”

龙右感受到胸膛上来回划动的柔软兔爪，闭着双眼回答。末了伸手把整只得到了答案僵住的兔子往胸口上一按，命令道。

“别闹腾。睡。”

……这谁还睡得着！？

原来他不仅是在棺材里、还趴在僵尸大哥的身上……

苏玉欲哭无泪地被龙右的手掌压着重新趴回去，本来以为自己应该会就这样一直睁着眼睛直到对方再次醒过来睁开眼睛，结果没一会儿便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