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季卿睁开眼晴,他还像往常那样打算穿好衣服去批劄子,结果起的太猛踹到了季云溪,望着身侧熟睡的美少年,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是他爹,而他现在是一个小娃娃,根本没有劄子要批,于是盖好被子继续睡觉。
“溪儿,你醒了吗?”还没等季卿睡熟,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爷爷?真的是他!
季卿一下子来了精神,现在是天顺二十八年,也就是说爷爷只有三十四岁,距离他四十岁去世还有六年。
季卿从小便长在季煜身边,季煜待这个宝贝孙子很是慈爱,只可惜他只活了四十岁便死在了季云耀的剑下,这次季卿重生,便是来阻碍前世的悲剧再次发生的……
“爹爹,”季云溪听到父皇在唤自己,赶紧起身想去迎驾,结果起的太猛导致眼前一阵眩晕,他径直从床上摔了下去。
这一幕正好被进门的季煜看到,季煜跑上前去扶住了儿子,只见季云溪双目紧闭、脸色苍白。
“传太医,快传太医!”
季煜非常着急,但季云溪却按住了父皇,“不用了爹,这种事情不能老麻烦太医院。”
“那怎么能行呢,朕都说了多少遍了,你身体不好,见到朕不用行礼。”季煜那张精致俊美的脸上虽然显得十分生气,但语气里却还是充满着关心。
季云溪自然是知道季煜的脾气,但凡是关于他身体状况的事季煜都会放在心上,于是他只好轻声哄道:”行,都听您的。”
季煜将季云溪抱到塌上,给季云溪盖上了厚厚的绵被,边盖还边忍不住抱怨道:“你的身体是朕和阿宛给你的,以后不准你再糟蹋自己的身体,若再被朕发现一次,朕就下令灭摄政王和左丞全族,你自己估摸着看吧!”
季云溪不语,他只是浅笑,因为以父皇现在的势力来看他是动不了外公和外太公的,同样,外公和外太公也动不了父皇。
这时,季卿闻声抬头,他鼻子一酸,朝着季煜的方向跑去,“爷爷!”
他终于见到皇祖父了,现在的皇祖父只有三十四岁,与季卿记忆中的模样并没有太大差别,皇祖父那张极为精致俊美的脸一直保养甚好,沉静的面容配上素色的袍服,永远是一副与世无争、看淡一切的模样,是个白衣翩翩、温润如玉的美男子。
只是显然对方被季卿突如其来的“抱抱”给吓到了,季煜下意识的按住了季卿的小脑袋,精致俊美的脸上表情复杂,“哦,是卿哥儿啊,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喊爷爷?没有乱喊吧?”
什么时候学会了喊爷爷,没有乱喊吧?季卿吃惊,他是天顺帝亲封的皇太孙,难道还会认错爷爷?
季煜见小家伙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自己,不禁转身对塌上的季云溪笑着说道:“你看你的宝贝儿子,朕只是对他开了个玩笑,竟将他吓成这样,他和你小时候可真像!”
此时的季云溪身体非常不舒服,但听到季煜说‘他和你小时候可真像’这句话时,季云溪漂亮苍白的脸蛋上浮现出一抺红晕,他底头闷咳了几声,笑成了一朵花,心道:那是当然,卿儿可是我的儿子,他不像我还能像谁?
季煜见季云溪不说话,知道他是身体不舒服,便扭过头来继续挑逗季卿,季卿被爷爷挑逗的很无语,可他却从来不知道爷爷还有这么活泼的一面。
季卿记忆中的季煜,从来都是与世无争的、看透一切的,他几乎从不言笑,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精致俊美的脸上也没什么神采,沉静的面容与素色的袍服是他留给季卿的最后印象。
难道说,这才是皇祖父本来的性格?看着眼前这个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青年,季卿感到非常疑惑,这与他认识的皇祖父判若两人。
看来,爹爹的去世真的给皇祖父带来了巨大的影响,甚至是致命的创伤。这一点季卿是再清楚不过了,太子死后,天顺帝季煜的身子便垮了下来,即便当初他没替年仅七岁的季卿挡下季云耀的剑,他的身体也支撑不了多久,但季煜死时也才四十岁啊,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候……
看着眼前三十四岁风华正茂的皇祖父,季卿不觉暗暗祈祷:希望前世的事再也不要发生!
半柱香后,季煜似乎和一岁的小孙孙耍累了,便想起十六岁的儿子来,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季云溪正半阖着眼,倚靠在床塌边上闭目养神,苍白漂亮的脸蛋上冒出了虚汗。
季煜知道儿子没睡着,就戳了戳少年瘦弱的肩膀,“溪儿,你若是睡不着的话,就陪朕聊聊天吧。”
季煜话音刚落,季卿就冲着他直翻白眼,明明季云溪身体很不舒服,他需要好好躺着休息,季煜却非要拉着他聊天,真不愧是专坑儿子的亲爹!
季煜似乎还在一脸期待,只见塌上的季云溪皱了皱眉,睁开眼晴看向父皇:“我不在的日子,朝中可发生了什么要紧之事?”
“就这?”季煜的表情很是失落。
季云溪动了动,好听的声音又缓缓说道,“是啊,您别告诉我朝中无事,一切安好。”
季煜见瞒不住季云溪,就撇了撇嘴,“有倒是有,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景尘那老贼…哦不…摄政王,他从民间给朕挑选了一百零八个绝色美女,还非要让朕将她们全部纳入后宫,你说他那么喜欢美女,怎么不将那些女人全部纳入自己的后花园呢?”
季云溪浅笑,“那您答应了吗?”
“答应?怎么会?朕自从十七岁那年遇见你母亲,就再也不闻后宫之事了。”
“我们相识于暮城的一个村庄,她告诉朕她是当地农家姑娘,朕高兴的与她拜堂成亲,想要立他为后。因为大安开国的祖律便是皇帝不准娶官员的女儿为妃为后、只准娶农民的女儿和商人的女儿为妃为后,因此历代帝王的秀女都是市井女子,但先帝却打破了这个戒律,娶了李相的女儿,也就是当今太后,这才导致李家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
“所以到了朕这一脉,无论如何也要立普通老百姓家出生的女子为后,结果可倒好,阿宛骗了朕,她竟然是摄政王景尘的女儿,朕虽然气愤,但那时我们已经成亲了,她的肚子里也怀了你,害得朕不得不像先帝那样违背祖律纳官员的女儿为妃,然后因为有了先例,太后就在旁边煽风点火,她一定要朕将李鸿一并纳入后宫,朕无耐之下又开了一位特例,两位朝中重臣的女儿同时身居后宫才是悲剧的开始啊,你母亲也因此送命,但朕此生只爱她一人,绝不会再宠幸后宫任何嫔妃。”
季云溪不语,季卿却在旁边听的很认真,这个故事的版本与江樱告诉他的不同,难道皇祖母不是直接被送进宫的吗?
季煜说的十分激动,精致俊美的脸上表情丰富,“景尘魏明那些老家伙,管天管地竟管到朕头上了,朕生几个孩子是朕的事,他们觉得朕生不了他们来生啊!”
季卿一脸无奈,这就是身为皇帝一直想对太子说的话吗?不过言外之意便是:你去告诉摄政王和丞相不要烦朕。
景尘和魏明分别是季云溪的外公和外太公,李谨是季云溪的另一位外太公。
“咳咳……”季云溪底头闷咳了一会儿,金黄色的帕子上多出了一滩血迹……
但他急忙掩饰住了帕子,“父皇,您就答应外公给您选嫔妃吧。”
季煜一愣,他没想到季云溪会这样说。
季云溪长长的眼睫毛微微一颤,他将季卿拉到身侧,吃力的摸了摸季卿的小脑袋,“反正孩儿是活不了多久的,这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平安长大……”季云溪的美眸动了一下,“若是将来我们都不在了,父皇再有个亲生孩子傍身也少些寂寞……”
“住口!”季煜气极了,一把揪住季云溪的衣领,“你在胡说些什么,才十六岁屁大点儿孩子就将生死挂在嘴边,你让朕这个半条腿垮进棺材的人怎么活?”
季云溪被季煜摇晃了半天晕的厉害,季卿赶紧扶住了他,谁料他却虚弱的说道:“可是爹爹,孩儿说的也是事实啊,您不是也常常教导孩儿要看淡生死吗?”
季煜的手突然松开,季云溪却被他呛的一阵猛咳,季煜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他紧紧的搂住季云溪和季卿,咬了咬牙哽咽道:“你们是朕亲封的皇太子和皇太孙,也是朕在这深宫中活着的唯一希望,所以没有朕的允许,你们谁也不准离开朕,知道了吗!”
“嗯,孩儿才十六岁,身子总会好的,等身子好了,孩儿就继续帮您看箚子。”季云溪搂了搂父皇,他其实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但在这个脆弱的男人面前,他必须乔装镇定。
见儿子这么说,季煜笑出了眼泪,“时候不早了,朕还有一堆箚子要去看,原先都是你帮朕分担了一半,但是现在你身子不好了,朕总归还是要学会一个人处理政务……”
说罢,季煜拍了拍季云溪瘦弱的肩膀,转身就离开了东宫。
季卿则窝在季云溪怀里偷偷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明明季云溪刚才还是笑着的,但季煜转身一走,季云溪的表情立马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