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商枝是被山奈的声音唤醒的，但山奈的声音同时也招来了裴公公。

山奈的声音顿失，商枝想询问情况，无奈太过虚弱，又昏睡了过去。

山奈拖着沉重的链条往后退，链条刮着池底叮铃铃地响。裴公公笑眯眯地盯着山奈，看着她眼里的惊恐柔声问身后赶来的侍卫：“王爷府中竟有这等尤物，怎么着？介绍介绍？”

“这……裴公公，这是王府禁地。”侍卫左右踌躇后艰难开口。

裴公公笑意全无，转身兰花指指着那侍卫尖声道：“小子，知道现在是什么样一个处境吗！到时候求爷爷告奶奶找不到一块空地哭，可别怪我今天没给你这么一个机会！”

侍卫低头不语，一点不受动摇。

裴公公自觉威信力受损，又知圣旨内幕，越发瞧不起这晋王府，动了怒气道：“甭看我是内官一个，手上实权没有，可皇上身旁倒说得上几句话。不信的话，咱们走着瞧就是！”

说完也不管身后之人是个什么反应，情不自禁地往山奈方向迈出几步。

“裴公公难得来晋王府一趟，怎么能扫兴而归？”晋离及时赶到，让一旁侍卫松了口气。

“王爷！”侍卫抱拳问候道。

晋离将他一脚踢翻，皱着眉头训斥道：“狗东西，那玩意儿算得上什么？本就是为父皇准备的寿礼，如今圣旨在上，无从亲自进献，裴公公正巧来了，送上岂不是正好？”

裴公公不得不停下脚步，但听了晋离的话十分受用，掖着双手昂首微笑，眯着眼睛同意地点了点头，拖着阴阳怪气的尾音道：“正是。”

不料晋离的话并未说完，“不过，这鲛人力大无穷，野性十足尚未驯化。平日里只肯听从本王一人之言，若临时换了人，恐有性命之危。”

“此话怎讲？”裴公公拂了一只袖，侧过半个身子看向晋离。

“这鲛人，指甲无比尖利，轻松一划，本王那训师便被卸掉一只胳膊，使劲一插，另一侍卫看着自己的心脏长了什么样。”

裴公公脸色顿时苍白，迟疑了一下尴尬一笑，“这物倒是狠了些。”

“裴公公有所不知，如今父皇下旨本王不得随意进京，为保父皇安危，只得放弃进献这鲛人的计划，本王也着实郁闷了一阵子。”晋离斜乜了眼水池里的山奈，暗自握紧了拳头，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这次出师不利，全都是这条鲛人惹的祸！

“确实可惜……确实可惜……”裴公公瞧了眼晋离，继而丧着脸往外走去。

晋离这才回过神来，剜了眼还在地上的侍卫，那侍卫会意，爬滚着起来追了出去，跟在了裴公公身后。

这地方就只剩下山奈与晋离两人。晋离转过半个身子正对着山奈，温水汇入水池池面水汽氤氲，池壁上的青苔比外头白雪皑皑显然更引人注目。她的发上蹭下青苔点点，倒显得仙子般，有些赏心悦目的错觉。

晋离的双腿不知被什么定住，直到山奈遁入水中不愿再现，他才回过神来。他背着双手往外头走去，外头传来丝丝铲雪声让他觉得现实了些，可同时后背似有目光跟随，刚停下要转身看，却碰到苍术赶来。

“王爷！”

“说了什么。”

“开始时反复叹息嘀咕，说‘不过是玩意儿’。车内已安排歌姬三人，裴公公见后这才笑着道了句满载而归。临走前打起帘来还吩咐我转达给王爷一句话。”

“什么话。”晋离满不在乎道，但也不是不耐烦。

苍术低头道：“他在京都里等王爷把新宠训乖了。还让王爷小心些，别为了训这鲛人，把自己的命搭上。”

晋离偏头，余光里，水池上出现了一颗脑袋，这脑袋警觉性极高，见晋离注意，又一股脑闷下水去。

晋离冷笑一声，“说得不错，不过是个玩意儿。”

晋离甩袖离去，苍术紧随其后。外头的积雪清理得快完了，庭院里的青石板湿漉漉的，打着光。

“王爷，裴公公所带之人散了几个在沥城，要如何处理？”苍术将今早得来的信息说道。

晋离早已想好对策似地脱口而出，“若无父皇授意，料他一个公公也不敢有这样作为。暂时留下充当耳目，这段时间照旧，顺道打听打听，封地里有什么新鲜事。”

“是。王爷还有无其他吩咐？”

晋离顿了顿，用淡淡的嗓音说道：“严冬来临，训练却不可松懈。”

苍术作揖道是，正要退下的时候，忽听晋离一句等等。他站定等待晋离吩咐，晋离道：“虽不能进献给老皇帝，但这两条鲛人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在他这里，还可以泄泄愤，“鱼怎么养，本王便不必多说了。”

苍术明白了晋离的话，点头道是，渐渐后退，转身之际，不觉看向那王府禁地。

几天后，苍术来风雨阁报，沥城有渔民捕获一条凶猛的公牛鲨，正打算卖给赌场。但晋离更感兴趣的，是苍术的另外一个消息。

“王爷捕获鲛人的事沥城人尽皆知，现市井之地都流传一个秘闻，说将鲛人宰杀，用其油膏灌入制成长生灯，可永世不灭。”艳丽缥缈的薄纱帘外，苍术说道。

“若能制成一盏，向额娘赔罪，似乎也不错。”晋离闭眼想着，边让歌姬伺候穿衣，等歌姬低头退下时，晋离从春宫屏风旁绕到苍术面前。苍术递上一杯茶，晋离接后抿过一口问：“传回父皇的话，是否探得？”

苍术点头，回忆着念：“王爷几日流连花楼，事务全然不顾，府内王妃主持，各司其职，毫无动静。”

晋离点了点头，对最后四个字十分满意，“回府。”

松音早已备好各类补汤等候晋离，其实早在他离去前就有透露，要去花楼几日。松音固然心酸，但也硬撑起大方，笑着道好。

这些年来晋离固然有假戏真做的时候，但为了他的大业，松音倒真没见过哪个能称得上她对手的人。她知道，至少在晋离成就大业前，她是安全的。

松音看着晋离进门，左右下人已悄然退下，松音站了起来去迎晋离，“王爷，妾身无能无法替王爷分忧，只好备些吃食给王爷，望王爷不嫌弃。”

晋离看着满满一桌，握了握松音的手，“晋王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有你替本王安家，一切井然有序。什么嫌弃之话，就不用说了。”

这些年来，若不是他在松音这儿获取的亲情和爱情支撑着，恐怕他母妃去世的那一天，他就要活不下去了。

松音低头莞尔一笑，“王爷治府如治军，赏罚分明又职责明确，倒是臣妾幸运，能陪在王爷身边。”

松音突然想起一事，从笼袖中拿出一颗粉珠的时候便向晋离问道：“哦，王爷，这是收拾衣物的下人递上来的，说是王爷落在衣服里的。这粉珠着实特别，王爷真是好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