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用禁术把眼睛换给我?”
巫女紧闭着双眼,平静地问道。
“你身为巫女之后,如果不能习得禁术,继承衣钵,你就会被火祭,我不愿看到你死。”
医师目光灼灼,似不舍,又似坚毅。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记得你。”
哪怕是如此感人至深的话语,巫女面上依旧是平淡无波,因为在未遭遇变故、甚至几年前也曾有许多人与她说过不会放弃她,心疼她、要治好她的话。可他们终究还是骗了她,甚至还不忘在她的心上再踩上两脚,害的她家破人亡。
“我知道,你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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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很是意外,这个医师竟真的为自己换上了他的眼睛。
当她睁开眼,发现真的能够看清楚东西的时候,心底的厚冰正悄无声息地裂开。
不过此时的她无暇顾及这些情愫,因为大仇还未报,前路依然艰难重重。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找到那些以救治自己眼睛为由骗取信任,最后害她双亲的人全部杀光。因此被仇恨蒙蔽的巫女自然不在意医师是去是留。
“你告诉他们,你在山中祈福,被天神垂怜,才重获光明。”
听到医师这样说,巫女迟疑了一下。莫非他也是要以此救命之恩要挟自己什么?念及此,顿时怒气上升,盯着那白衣的背影,竟觉得有些刺眼,眼中露出了些许凶光。
“若是被族人知道我们使用禁术,仍然是死路一条。”
医圣也早就考虑到这种情况,一早便准备好了红绸和拐杖。
他知她过往的经历,也自然知道此刻像极了小刺猬的她究竟为何。
所以当听到她如此说,他并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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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让自己死的远一点,不叫任何人发现这个秘密,今生今世,你我生死不见。”
他不后悔这样选择,只是有些遗憾,有些话可能要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能说给她听了。
巫女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她确实有片刻的恍惚,认为莫非他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不过她不敢赌,她还有一身的血海深仇要报,而她也深知自己其实已经没有什么给他的了。
自卑和不安迫使她必须说出绝情的话。
“生死不见?好。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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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师凭借着平时闭眼练习的能力,竟真的走出了很远,但真的没有眼睛还是不太一样,他几次被路过的石头和散养的家禽差点撞倒。
好在他适应能力比较强,很快反应到要注意听,但同时也减缓了速度。
他实在累极,摸索地找到了一棵树躺了下来,掏出了身上带的一个馒头吃了起来。
他有些心酸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起巫女看不见那么久,生活上本就不便,那些恶人使计在她面前杀害了她的一家,但她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知道恶人都是谁,她该是有多痛苦啊。
想的太过入神,直到听到了蛇吐信子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觉得脖子某处一疼,自己便意识越来越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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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外的禹司凤看到镜中的医师面上一片平静,似有些遗憾,一下就猜中了他的所思所想,想必是觉得自己死的还不够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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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木簪凭空出现正中银蛇的要害,随即一身黑衣的女子纵马奔来。
查看了一下医师的伤口,正在泛黑,所幸自身是医者,平时服用了不少草药,现在尚有命在。
她也未敢耽误片刻,附身以口吸毒,硬是将黑色的毒血都吸了个干净。又细心包扎上,让他躺平,检查身上是否有其它伤口。
许是医者常年服药石、尝百草,余毒代谢的比较快,没几个时辰就醒了过来。
除了感觉喉部发痛,不知为何身上的衣服松散了一些。
“醒了?”
这声音很是熟悉,医师的动作一顿,竟是她救了自己?但她为何会来?
诸多疑问却不知如何说出口。
“你就是这样死的远了些?这可一点都不远,连村子还没出呢。”
医师脸上一红,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巫女按了下来。
“别乱动,先养好身体,这身上白的很,只伤口那一块青紫的吓人,也不知我是否将毒血都吸出来了?我听说中毒是不能动的,所以你还是先养好再说吧。”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冷,但她从未听她说过这么多的话,已经很让他受宠若惊了。
“我……我没事,在包裹中,有一瓶……解毒丸,你……吃一颗,我们……就走吧。”
他突然意识到她的话,又摸了摸松散的衣物,似乎是为了给自己检查伤势的时候,把自己看光了,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你脸怎么红了?是不是不舒服?”
随即又把小手贴上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脸颊,又触到了他敏感的颈部,这谁能受得了,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
“我看你身上出汗了,怕你着凉,所以想帮你擦擦,毕竟你是为了救我才沦落至此的……”
医师攥着她的手,内心百感交集,她能来,他自然心中十分欢喜,但仍避免不了一丝的失望。她来,就只是为了报恩,再无其他。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勇敢地开了口。
“你怎么来了?”
巫女看他紧张激动又小心翼翼的样子顿时有些心疼,她曾听村里的人说过,这小医师最英俊潇洒不过,像是个谪仙似的人儿,叫人过目不忘、心向往之。
“如果我不来,你就死在这了。”
巫女正用着他的眼睛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看,目光灼灼,看来流言也有属实的。
“多谢救命之恩,我已大好了,你快回去吧。”
医师说罢就要起身,却被巫女一拽腰带拽回自己的怀里。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不打算带着我?你舍得把我一个人留在那众人都想要取我性命的狼窝?”
医师万万想不到巫女竟还会有此时的一面,她竟然像在撒娇。
看小医师木僵僵的坐在自己怀里,不由得失笑。
“走吧,我偷了匹马,你准备去哪里,告诉我,我们一起。”
医师摸索着将巫女抱在怀里,湿了眼眶,原来一个人没有眼睛也是可以流出眼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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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境外的禹司凤: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血海深仇说忘就忘?
紫狐嗤笑:黄头小儿,那女子之爱,岂是尔等可以想象的。
巫女打脸:医师和报仇我都要。先带着医师跑远点保命,族人找他们不到,必定会为了权利而自相残杀。人的相貌和声音、气息都可能会变,但野心不会变。只要她保住命,继续修炼巫术,迟早有报仇的一天。
临走时她于桌上留下了假的巫术,那些人逼她也不过是想要让她拿出巫术秘籍罢了,只是这些年她软硬不吃,众人没有办法,如今她反将一军将假的秘术留下,那些坏人们一定不疑有他。
如此一来,自己和医师也会相对安全。
为了更有信服力,假秘籍中有一半是真内容,所以除了她别人必定断不出真假。
不过这些算计,她的小医师可不必知道了。
当她找不到他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医圣陪伴她的那些岁月,那些真实不虚。
他为自己都能豁出命来,那她也自然要护他一世周全。
她不知什么是爱,只想把自己为数不多的温柔都给他,想和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