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马路对面,弟弟坐在出租车里透过窗户看着你。他还不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和姐姐见面。
“莉莉...”爸爸手拿着离婚证却还在挽留妈妈。
妈妈没有理他,她把包放在车里,扭头喊你过去。
“怀怀。”她蹲下身紧紧抱住你,“妈妈对不起你...”她极力抑制着感情,可眼泪还是顺着面颊流了下来。你伸出手帮她擦干眼泪,可妈妈却越哭越凶,埋在你怀里泣不成声。你轻轻地拍着妈妈的背,安慰着她。“妈妈,别哭了。”你挣扎着离开她的怀抱,“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走到爸爸身边,牵住了爸爸的手。你没有流一滴泪,甚至在妈妈和爸爸之间,留在了爸爸身边。因为只有这样,妈妈才不会更难过。
妈妈上了车,汽车发动,越开越远。年幼的弟弟还在后窗对你挥手,直到看不见人影。你拉了拉爸爸的手,他还眼睛无神的盯着车离开的路口,“爸爸。”你抬头喊他,“我们回家吧。”
回家毕经的路口有一株野生的木梨,前两天被大雨冲倒了,连根都漏了出来,可今天在杂错的烂根中,有一颗绿色的小芽,正在生长。
暴风雨带来的不一定是破灭,是枯萎,是重生。
爸爸回到家后就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他没有跟你说一句话,没有安慰,没有同情。你也很平静,在房间里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你知道,用不了几天,爸爸就会再去工作,而你不知道会被送到哪里。或许是亲戚家,或许是寄宿学校,也或许是某个可以长租的可以照顾孩子的旅店。
你来到妈妈和弟弟的房间,一眼就看到了窗台上那株被妈妈精心照顾的向日葵,雨过天晴的阳光总是明媚又刺眼,可它高高的仰着头,朝着太阳的方向。你不知不觉的来到了窗台前,阳光投下的阴影与向日葵擦肩而过。这是妈妈除了记忆留给你的唯一的东西。你狠心的拉住了窗帘,妈妈不喜欢太阳,窗帘拉上整个屋子都变得阴暗,你剥夺了它的唯一,也剥夺了你的唯一。在门口的桌子上,是你和弟弟新画的画,当时你教他画了自己的自画像,并没有画完,可现在的画上,却有两个人。是一个小女孩拉着一个小男孩,是你和弟弟,上面空白处的那片不太整洁的黄色,是窗台上的那株向日葵。突然,一滴水珠落在了画上小女孩的裙子上,是你的眼泪。压抑的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崩溃,眼泪像是开闸的水止不住,你紧抿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坐在地板上糊涂的抹着眼泪。你还是没有打扰爸爸,自己消化了自己的情绪。爸爸不喝酒也不抽烟,你倒是担心他如何消化他的情绪。你还是起身走出了这个充满着记忆的房间,最后看了一眼窗台上没有阳光也依旧挺立着的向日葵,然后选择锁住它最后的样貌。
“黑暗中也别枯萎,我的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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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你所想,没过几天,爸爸就要走了。在这之前,他要找一个照顾你的地方。他看到你把早已打包好的行李箱拿了出来,看向你的眼神里充满了愧疚。
“怀怀,爸爸对不起你。”他沉重的摸了摸你的头发,嗓音里尽显疲惫。爸爸这几天是怎么度过的。他帮你提着行李箱,你能看到他猩红的眼眶,青色的胡茬都已冒了出来,头顶的乌色里也有了几缕华发。
“爸爸。”他听见你的声音身形一滞,“你要拉着怀怀。”你走过去拉住了他的另一只手。他哽咽着回答:“好。”
在那个蝉鸣不止的夏天,我安静的回头,同那个充满故事的门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