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不眠不休，一刀昼夜不停一路跑回的水月庵。
他无知无觉红着双目来时，路华浓正在为自己剃度。
一刀回来，她听见了，却依旧缓缓减掉头发。
“一刀，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凶手。”一刀的语调麻木，“归海一刀逼逃了麒麟子，逼死了剑惊风，杀了了空大师，可他们都不是真正的凶手，真正的凶手，是这把匕首的主人。”
这把匕首，是当年归海百炼为儿子铸刀之时，用剩下的玄铁精钢打造的。
路华浓设想过很多次这般的场景，可如今真到了这时候，心里反而平静了。
“这把匕首，只杀了一个无法自控，不肯回头的大魔头，不是你的亲爹。”
路华浓的语气平静，缓缓讲述着：“那天晚上，在辟邪山庄，他的三个结拜兄弟，为了帮他解除因为练习雄霸天下而中毒很深的心魔。
但当时的他，已经不可理喻，竟然要将三个人毙命于刀下。
我为了救出三个好人，不得不杀了这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匕首刺激了他的背，同时，也刺进他妻子的心。
在他死的那一瞬间，路华浓，也死了。”
“娘亲。”一刀怔怔的。
“贫尼已不再是你的娘亲，贫尼法号，无我。”
一刀好似听不懂一般，只想求一个答案。“娘亲，你为什么杀死爹？”
“阿弥陀佛，罪孽，罪孽。”
“娘亲，你为什么杀死爹？”他追问着，“娘亲，你为什么杀死爹？”
“施主，贫尼说个故事给你听，好吗？”
一刀没有说话，固执地看着她，直到路华浓讲：“一刀，娘亲说个故事给孩儿听，好吗？”
一刀终究还是坐下了，他听着娘亲讲完了舍卫国无恼师父的故事，也听清了娘亲说的：“一刀，过去的很多事情，娘都已经忘记了。而今天，我还记得你是我的孩儿，孩儿向母亲取东西，娘不会不给的。所以，你来取吧。”
刀已出鞘，可看见娘亲闭上双眼任凭他取走性命的模样，一刀的刀，却再也抽不出来。
他提着刀冲出了门，忍不住在心底一声声质问自己：
一刀，你不是为报复仇而生存的吗，你为什么不敢杀你娘？
一刀，你下得了手吗？
一刀，你停得下来吗……
“阿弥陀佛。”佛号突想，是少林了结大师自庵内走出。
这一瞬间的下意识反应是骗不了人的，“我娘她……”
“你娘仍有所执，她要为儿子自尽。老衲也有所执，点穴破解了她。”
一刀松了一口气，却像是在质问：“你是谁？”
“阿弥陀佛。”佛号又自身后想起，伴着一声解释：“施主，他便是贫僧的师兄了结。”
“了空大师，剑惊风？你们没死？”
“他们若是死了，你身上的罪名，就再也洗不清了。”匡江海自门外走进。
“你又是谁？”
“匡连海。我想，你应该听段天涯和海棠提起过。”
最终，一刀还是坐了下来。
不说心平气和，但也不得不耐住性子听完了匡连海说的。
从江湖上人人喊打的魔头，到京中城西小镇的人命官司，到跟在他身后监视行踪的人……
一刀，从不是傻子。
“你说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应该猜得到。”匡连海好整以暇，嘴角尚有笑意，“你可以想一想，若是当日没有成是非闯进来，当今那位还会不会有命在。我想，三个大内密探之中，你应该是最容易想通的那一个吧？”
的确，比起天涯和海棠对朱无视的舔舐之情，一刀更清醒。只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是我要帮你，是上头那位要你替他效命。”毕竟，要抵挡护龙山庄，没有比大内密探更合适的人选。
当然，曹正淳也是个极好的人选，可惜曹公公的野心也大得很，皇帝容不下。
不得不说，朱无视掩藏得实在太好，好到三个大内密探全被他教得忠君爱国。
“海棠已经出发去了海外，她会把段天涯和雪姬带回中原，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无非是护龙山庄要表现出它的弱势。因为，归海一刀已成了魔头。
一刀沉默不语，也无言以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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