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心一百五十》
之前都说盛家这一房不少相与,可见是不错的,庄子上的那个一心想以宠越主,小的这个又是目下无尘,有样学样。
心下虽叹气,但柳氏始终笑意吟吟,挨在长枫身侧,听他兄妹二人聊着一句一句闲话家常,看起来十分和谐。
到了开席时,盛竑看皆是家里人,并也不寻规矩讲究。分了两桌出来,只安排明兰夫妇坐在主桌上,大女婿等一些小辈坐另一桌。
墨兰今日可是有备而来,瞄到顾廷烨夫妇二人坐上桌后,即捡了主桌靠门帘的那一角归落坐下。王若弗眼睛撞见得清清楚楚,心里一见墨兰坐上这桌便生了嫌恶,她动了动嘴,小心地看了眼一语未发的盛竑,咕哝了两声,到底翻了一个白眼送出去,也当了没看见。
如今,谁还能说她什么不是..
不知是不是过于凑巧了些,墨兰一坐下来,正面对一盘新鲜的鱼菜,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秀眉。盛明兰在斜对面,深深看在眼里,察言观色了得的她,显然没有错过这一丝细微神色。墨兰似有所觉般抬了头,二人目光刹那交汇,她先于明兰含笑盈盈地挑了眉,嫣然之中,糅杂了不容忽视的挑衅。
明兰心知肚明,也报之一笑,隐默不显。
一枚描金兰花剪纸送到澄园,可见四姐姐迫不及待地要救林噙霜出庄子。今日她三朝回门,一家的亲戚俱在,选这一天来大动干戈,四姐姐可更好地能扬威耀武,显露她飞上枝头的威风。
但四姐姐也错算了,她盛明兰在一日,便不会容忍林噙霜再入盛家的门。若四姐姐不操之过急,而徐徐图之,只待四姐姐随夫渐渐荣升,彼高此低,兴许父亲畏权惧势,还真能松口让林噙霜出庄子。不过到时,人是活是死,可就不能如四姐姐所愿了。
顾廷烨瞥了眼他思忧微微的妻子,心中暗怜,斜了一眼落在那头饮杯小酌的四姨姐身上,眼中闪过幽暗的戾气。他注意到盛竑,便执起酒杯,拉了明兰一道。明兰乍然反应过来,笑容流露,她起身随顾廷烨,一同敬了父亲嫡母。
盛竑连连说好,喝了两杯下肚。本来对着位高权重的侯爷女婿,盛竑就有些心颤,又因如兰一事得罪了他,是脸面都抬不起,好在人家宽宏大量不曾计较;今日他们翁婿二人谈及官场,论到长柏身上,这位女婿更不吝夸赞之言。盛竑听得心里舒乏通畅,敬酒之事,饮得十分开怀。
杯子搁到桌面,盛竑望了望这对新婚夫妻,二者称得上男才女貌,虽则年龄上差了些,但男子大了多会疼人,他一时颇感欣慰。只看顾廷烨自己不吃,先伸了筷子搛一道红肉放到明兰碗里,便知这个女婿极是不错。
盛竑满意地笑了笑,一会儿后,笑意隐去唇角,他摩挲着酒杯,眼睛里能瞧见得东西太多,门帘那处的湖蓝色是静是动,他的眼睛底清清楚楚,先前铁了心一眼不看,如今又张开眼,放心不下地窥了眼墨兰,眉头不禁暗暗发皱。成婚日久,一年半载了,他至今都未见过四姑爷一面,甭管身体好与不好,姨妹三朝回门也不来认认亲戚,见见岳丈嫡母简直太不像话。
但这埋怨之词,最多只敢在心里念叨念叨。
盛竑看墨兰独自一身的落幕,心中霎时是气她又怨她。若从前听从他的安排嫁给文炎敬,未尝不是段好姻缘,哪能回娘家都不得夫婿的重视?如今这赵家是新君皇室,又如何能将她一庶出之女看在眼里?
一想了,从前她种种忤逆不孝,凌厉欺霜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盛竑闭了闭眼,狠下心肠。
而在桌面另一端的墨兰,则是长筷搛菜尝了一尝。每一道入的口中,她先在心中与自己在南圃做的比较一番,三四道过后,她忽觉有些对不起赵怀遐,那人想着办法出主意教她救母出盛家,她却只烧了些勉强入口的饭菜塞他的嘴...
那一头,盛明兰举杯再敬王若弗,诚挚谢谢她与大姐姐当年照料之恩。一番话说得感人肺腑,直把王若弗听得捧出一颗爱女的真心来,两眼湿润。
盛明兰温和微笑,心觉王氏这人实在好哄,不过几句谢言,也让她听得眼眶微热,拉着自己犹如亲女一般无二。她一边连连应付王若弗,一边侧眼偷瞧起墨兰,只见她薄施粉黛,暗自神思,眉宇间一道小小的紧张浅痕-----这才是今日真正的心头大患------四姐姐不让她轻轻松送过得今日,她今日也断不会让四姐姐轻易过去。
墨兰一一听在耳,正费神思索,得瞅准哪个机会才好开口呢?毕竟她是来演戏的,若唱得不好,露了馅,可把娘的自由日子一并砸了。
偏赵怀遐说他不能来,说他来无疑是增势,若一帮衬,开口让盛竑接回林噙霜,无疑是把她娘又送进盛家,那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又说,救她娘出盛家有两点极难,一是在礼法上,王若弗才是她正经母亲,若是开口,必遭盛家以嫡母为借口阻拦;二是世间对弱势之人多有小人揣度,姬妾自主脱离主家,实受非议,一旦起了正面冲突,只会令她母女二人备受诟病。
赵怀遐当然不会允许他重视的人,受到一丝别人的臆度污名,或是半丝讥讽嘲弄,这里面能拿来做恶人的,唯有盛明兰。
他给这出戏编排了个双名。
上是:侯夫人逞威风逐庶母出盛家
下是:贤姐姐避锋芒迎小娘回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