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心一百一十六》
赵怀遐第一回从昏睡中醒来,没有看到墨兰,只有一个月芷在身侧侍奉,李春年则蹲在角落小睡。他目光黯黯淡淡,没有开口说话。喉咙完全肿得堵住,这一刻他几乎哑了,也赌输了。
被子压在他身上,压住了他脆弱的命运,他从中、或从身体的痛楚里,感到了死的味道。紧迫的呼吸抵在嗓子眼,赵怀遐昏昏沉沉地觉得,他好像活不过第二天。
他真的赌输了。
无论是命运,还是她的去留。他想要她走,离开这身侧,远远地躲开是非;可他仍然从心底期盼,盼她一双眼睛留在自己身上;盼自己一睁开眼,就能看见她。
人呐,多是贪心无厌..
月芷喂起他热水,赵怀遐却是不愿,她百般无奈地收回碗,转身时却没有注意到,盯着屋梁这双泛红的眼睛,在一刹脆弱而痛苦。他狠狠地闭上眼睛,决定再不睁开。
冷风刮过屋角时,房梁会有一种窸窣的晃动声,仿佛是要卷起屋上三重茅,将其挂上林稍。风吹得很快,也很安静,深林漫无目的地随它一阵凄厉地呼摇。
他犹如搁土里,正埋得尸相端正,牢牢的钉子是天锁,密不透风。忽然有人拨开土,拍着他的脸,黑暗汹涌,撞得他哪里都痛,撞得他看见一丝光,看见一张俏脸。
一个想看见又不想看见的她。
他似乎有了一些错觉------有些事情只是刚刚才开始。
【能不能起来?】墨兰看他不是很清醒,贴心地俯身下去理着盖在他身上的被子,让赵怀遐透过一点气。
摸到额上的冷巾,温温热热。她心中盼着他能降点热,帕子却仍是热的。她默默拿下又浸上冷水敷上去。
云栽熬好药送进屋,墨兰接在手上,那只碗口有一个缺,里面盛的药汁并不似家里熬的黑浓,浅淡许多,可与味道来比,又重了。稍稍往前一凑,薄荷味的浓烈令她皱了细眉。
墨兰又问了一遍,赵怀遐却无动于衷,躺在那里盯着她看。
被子上方一张苍白的精致脸庞,上面嵌的眼睛漆黑,清亮、焰火沸水,夹着明光。
一瞬不瞬,盯着她。
【为什么还不走?】他的声音沙哑得宛如被封住了喉咙,字节串联在一块儿,从一个风口里搓扁了发出来一般。墨兰微微愣住,迎着他冷峻责备的目光,心中忽然沉下,【我说过让你别犯蠢!】为什么就是不听!?
他盼着期望着,他高兴着又如何!?他希望的....是她性命无虞..
一听到‘蠢’字,针刺的痛似乎随着在盛家受过的冷嘲热讽倒灌回来,墨兰变了脸色,捧着药碗的手颤颤抖抖,双眸隐怒。她停了会儿,提了一口气在胸口,仍问他,【喝不喝?】
云栽提心吊胆,瞧姑娘这架势,倘若再是不喝,这下一秒,别人家的碗也得交代在这儿。
赵怀遐被她的固执气得脸目涨红,他抓着被子直接扭过头,无视了那碗药。他近乎昏了脑子,热气一瞬间冲到脑门上,差点眼前发黑。
【你!】
被赵怀遐的动作一激,墨兰顿时愠怒满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