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心一百零四》
他眼里的那只银白锦靴落回地面,轻飘飘如浮云。
【杀了。】
一须臾的命令,顷刻间就要人头落地。
灯烛忽然暗了一下,男人无声而挣扎地抬起扭曲的脸,望到赵怀遐的面庞时,心里的祈求忽然坠落了。眼前的少年公子,犹如高山上堆积的皑皑白雪,万年不化,刺骨寒冷的风刮出他无与伦比而美丽的峰线,凌厉而薄情,薄情而寡性;他微淡垂下眼眸的姿态在孤山之巅,没有世人之爱。
阴暗中充斥着萧风压扁的轻哨声,嘶哑极细的锐利,人的耳朵失鸣了。一只只刀子抵在羔羊的命上,银光闪过。
【等等..】
脆弱的声音令一点火光颤了颤,屋内又亮了许多。
屏风上映出一道纤细影子,不见面目,却也瞧得出清水出芙蓉的柔婉美丽。
赵怀遐忽然坐直了身子,扭头的同时,放在扶椅上的手紧了紧。
墨兰揣着一颗砰砰直跳的心,她深知自己的想法是多么愚蠢,便是面对六妹妹的圈套,一样只想得出拙计。
她握了握自己的手。
【...父为王君.....】她的声音柔和,从屏风穿出,又隔着朦胧的坚韧。像那晚风中的蒲草,生生地扎根在泥地里,迎着轻柔的风,顺着暴烈的风,她的身姿摇摇摆摆,仍在风中。【天下人皆为陛下子,同根在先,何故相害手足?】
手足?
李承鄞锐眸一眯,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刚才还挥刀相向的男人们。这样的人能是手足!?
太愚蠢了..
李春年等人持着刀,等待赵怀遐的发话。
即使这个十月过去,他的父亲平安称帝了,赵怀遐再回过头来想想这一天晚上所做的决定,也依然觉得自己是有些疯了...
不过须臾。
赵怀遐静静地转过头,【是曹植七步成诗的心痛....】男人不敢置信,他在这张精致的冷面上看到了不该有的温情,仿佛他的杀意只是迫于无奈之举。【起来吧...也怪我被你们吓得够呛,想着父亲已为帝,便起了乱用私权的心。】他眼睛里流露出温和的笑意,侧了一许的脸,斜着去看屏风上的人影,【如今一语点醒,怎好兄弟相杀,令君父伤心..】
男人呆呆跪在那儿,许久,才听明白了话里何意,他抖着手,情不自禁在脖子上摸了摸,摸着还在的脑袋,晕晕乎乎,恍然笑了一声。他终于记起来自己还在别人的地盘上,额头的皱纹一层层水波涟漪,再度望到赵怀遐的眼睛,黑黑的瞳仁在烛火下深邃得诡异,它只是带了一点笑,俯视他人的时候,那略淡的笑意已成了威压的点缀之物。
他的杀意货真价实。
只在顷刻间便决定了别人生死的年轻公子,堂官竟说他不过仅仅一个快死的病弱之人,可笑,荒唐... 不准堂官没命了,这年轻公子仍好好活在世上。
【想想清楚我的话,脑袋兴许在的还久点儿..】
赵怀遐扬了手,命李春年押他们下去放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