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心八十九》
云栽眉头直皱,听到刮呀折呀几个字,便也明白了其中人的艰苦毅力。见墨兰执笔来写字,云栽便动手去砚墨,她还有一问,【可是姑娘,这位是大家先生,您也要把自己练成先生?】
这话说得颇有点匪夷所思,纵然墨兰想自己的书法练得有章有法,但成为一方大家的念头从未细细想过,只因这里头的学问,她穷极一生 也未能尽矣。
不过她一笑,嫣嫣娇美,莹亮的柔眸闪着几分清傲,【有何不可?】
那云栽又有疑问了。
【姑娘,自来有学生才能成的先生哦】她抿嘴一笑,【您的学生在哪儿呢?】
【好哇,搁这笑我呢】
她们说话的这一会儿工夫,老天可怜见地,竟停了淅淅沥沥的雨。地上的水洼漾着一片冷丝丝的青意。有一双沾了泥的鞋自墙角处走出,月芷挎着篮子来到下厢房,裙面碰到水洼沾到一片湿意,裙边带了土,惹上了尘埃。
【月芷姑娘..】李春年从转角出来,碰见她站在屋门下,与她拱了手,【是找领头?他又去了驿站.】
李承鄞长相俊美,加之拒人千里的冷漠,格外独得少女们青睐。
月芷自然知道,她一笑,笑李春年的误会。褪下手中的篮子,交给他,【给你的。】这几月来,无论是护送,还是奶奶去吴家,亦或是晚上打灯,月芷都烦他帮的忙。
李春年突然赧了脸,呐呐道,【对不起了...】他为自己先入为主的念头给人姑娘倒了一歉。
月芷摇摇头,她走到栏杆处,拿帕子扫了一扫杆子,坐了上去道,【这些糕是多谢你的。尽可放心,公子与奶奶并不会介意。】她见李春年不吃,以为他顾忌自己是公子屋的丫鬟而有所不敢。
李春年拿着篮子,低头解下自己腰间的刀,把它靠在门上,他仍有距离地隔开一段站在一侧,嘴里说话,【公子瞧着比从前大好了,这段时日我跟着,四公子不停歇可走得上两刻钟。】
他二人若说些话,来来去去便也就这些琐碎事儿,可他二人聊着,生觉有趣,寻常的一字一词,日日说,也是高兴。
月芷也回道,【是如此,杜玉给奶奶送茶去了,她也是这般同我说的话。】侧首看了李春年一眼,笑道,【公子身体不仅略好些,性子也柔和了许多,怕都是因奶奶的缘故。】
她和杜玉偶有跟前当差,所知所觉虽不如魏易深,但从言词神色中,莫不感受甚深。往日若有一处做得错了,旦教公子知晓瞧在眼里,冷言之事是少不得的。
可自五月来,她们稍有遗漏错处,公子每每话到嘴边,婉转着,竟减了八九分雪意。盖因暮春那一晚,她挨公子一记冷眼冷斥时,奶奶拦了一遭,从来没人敢求情,没人敢拦的公子,给奶奶嗔怪地说了一句------你吓着她们了。
当时她跪着,除了心惊还是心惊,一是对公子、二是对奶奶。如今想起来她被奶奶拉起来的一幕,仍是不可思议。
【先成家、后立业。老人常说人成了亲,人也长大懂事了。】李春年虚虚望向月芷,并不看在人脸上。手上挎着的篮子,装着一点心意也装着他,尚都不能见人。
话很是囫囵,仿佛人在此中的微妙改变,都被它一句所统括了。那些改变,不存在为谁,只成全了它的世俗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