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殊途》
【你觉得是自己杀了丫鬟,然而要了她命的那道令,不在于你身..】墨兰迷惘凄迷的目光,让林噙霜怜惜,她笑着叹息一声,【女儿,每个人都被某一物所禁锢,你祖母、你父亲无一例外,可若换了想法又大不一样;拿娘我来说,十几年来我一直想---是我把娘抛弃了,而今我也渐渐明白,许是娘将我抛弃了..】
【为什么?】
林噙霜以幼时的记忆,模模糊糊得过一个结论,【可能嫌弃我累赘,也可能是不想我再跟着她受苦..】
【娘,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你说自己家的事儿?】
这一深问让林噙霜回过神,她微微一笑,提起精神来,【也没什么,横竖是你外祖父败的家,不值得说..】
墨兰略一点头,这个说法很小的时候,便听提过一次,仅仅是一次提及,她和兄长俩人,不曾有听说过外祖家的事儿。她以为是往事不重要,但今日来看,未必是也。无论是家道败落的影响,还是母亲独自来盛家的后怕,盛家外的人和盛家里的人,生生将当年幼龄的母亲硬夹在缝隙中不得逃脱..
从祖母、嫡母、到父亲,再到盛家奴仆,每一个轻看鄙视她的人,都在将她压迫。
墨兰无法想到这里头有多少心酸。
二十多年里,以自己的手段,渐立而起,养育了兄长与她。
【娘...】
【嗯?】
她抓着母亲的手,稍稍用力握在手背上,认真道,
【离开盛家吧..】
若盛紘在场听到这话,非气背过去请家法不可,天下哪有为人子女怂恿自己亲娘反抗夫权,违逆妇德的,简直是大逆不道。
她伏在林噙霜的膝盖上,仰面浮现一种浪漫的天真。林噙霜见了温柔地替女儿拨了拨额前的碎发,她眼眸里的期待瞬间扑涌过来。在墨兰的仰望中,林噙霜摇了摇头,【瞎说话,你兄长还在盛家呢。】
儿子不走,母亲怎么走?
墨兰眨着眼睛,亮莹莹的眸子一瞬黯淡下来,她点了两下头,没有再说。比起她来,还是哥哥比较重要啊。心内一阵暗伤,慢慢起身,坐到一旁去,听着林噙霜又絮叨了几句话,含糊地应着。
【你若实在难安,便寻个寺庙给那丫头供个牌位..】
说再多宽慰话也没用,林噙霜到底只出了这么个主意。墨兰本也是打算如此,听母亲说出来,为着不让林噙霜再操心,便顺应地点点头。
林噙霜开始问了,【你为什么要应赵家的婚事?】
绕来绕去,话又绕了回来,墨兰舌尖打了个结,她挨着小几玩了几圈帕子,才慢慢吞吞地答,【天子...天子不是姓赵么?】
倏忽间,一阵夏风穿堂吹过,教林噙霜心头一震,几近艰难找回声音,【疯了疯了...天家是你能进的?人分九等,宗族岂有例外?不说宗室分个远近亲疏,便是盛家这三两支,都论个直系旁系,只往下再走一代,又分个远近。我瞧你往日也聪明,怎么临到头却是这么糊涂的,几句花言巧语便将你哄了去,竟妄想天家!天家、天家...】林噙霜气得发慌,连说几个天家,最后呸了一声,【它好个鬼!】
浑然忘了,那晚她和盛紘吵架,多谢起他说女儿做皇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