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殊途》
林噙霜见盛紘如此无情,是哀伤到了心底,愁着一双眸子,低低望一眼,将女儿按在怀里。想那年自己这么大时,盛老太太也不过以庄户人家来作配,老太太劝慰她一介罪臣之女,高嫁不得,如今她女儿官家千金,竟也只能配寒门举子。这番命运不公的悲愤,致使她情不自禁滴下几滴热泪。
阿娘送自己来盛府,她知道她女儿会吃什么样的苦么?
心里的酸楚无可说,热泪滚得越来越多,林噙霜是个爱扮柔弱不能自理的人,但在这个家里,她从不肯露半分本性里的真情脆弱,装哭,那不过是委曲求全、学会的一种本事,泪水在她这儿取用不尽;早年的家中巨变,致使娇养的她吃过一段颠沛流离的苦,便是熬不住,最多也背后哭,那才是颗颗珍珠泪。此时大厅里,当着他们的面儿,自不肯露了这份内里软弱,转头即抹了去。
【父亲总不肯信我..】静默中,墨兰掀开眼帘,伤心也有、失望也有,对着盛紘勉强扯起唇角,笑意淡淡,【女儿偷溜出门的事,小娘着实不知。这件事,怎么做都会是女儿的错,我若将信交给父亲,您也会骂我,说不定还会怪道:怎么梁六公子就只给你?那时便如今日,我无从可辩。】
盛紘两眼一瞪,【荒谬,为父是那等、那等---不明是非之人?!】
【自来是高嫁低娶,父亲若分得清,岂有将女儿配亲那贫寒之家?!】她又变得锐利起来,【您可是五品的京官。】
王若弗忍不住插上话,【你父亲安排有他的道理在,那小子是个读书的料,金榜题名早晚的事儿,将来一定有个好仕途,不定你还能有得个诰命的福气。】
这番肯定文炎敬的话,很合盛紘的心,直将一幅前程似锦、佳儿佳婿图捧在了他眼前。
墨兰最恨这般毫不知未来,却满口笃言的空头话。
【这样的福气给您要不要?太太若喜欢,太太尽管拿去。】
一双眼剑一样横过来,王若弗给她的话气噎住了,因着盛紘,不得不吞声,保持大家正室的宏量。
【住嘴!!】盛紘见越说越不像话,一声断喝,【心比天高的东西!来人,带四姑娘去祠堂跪着。】
在外头侯命的大概是王氏的人,一听唤,进来两个中年婆子,先拉开林噙霜,两手一掰,轻松将俩弱似风柳的母女俩隔开,一个架起墨兰就要走。
【那个丫头。】盛紘指在芙蓉身上,发狠道,【无视规矩,带坏主子,押下去打八十板。】
八十板... 墨兰一瞬睁大眼睛,望向芙蓉时,心口揪住地痛,她会死的...
【父亲!!!】她情不自禁大喊出声,一壁拼命挣扭不愿离去,一壁报上自己查找过的官例,【非家生子婢,不报官府而打死,徒百余仗!】
盛紘起身的这一刻,倒有些意外,料想不到,她年纪不大,竟然知道这条律法的存在,但旋即想到寺庙一幕,越发觉得这乃是她处心积虑的表现,挥挥手,命人带下去。
她不敢置信父亲竟不为所动,无计可施之下,【为什么、为什么您不肯查一查!】她咬字极重,焦躁地吼出来。
却在被架走的最后一瞬,于泪眼的余光中,见芙蓉回过头来笑了一下..
墨兰不知如何是好。
为什么要将命给我..
根本不值得..